盛清宁三天滴米未进,已经不剩什么力气,他执拗对着殿内的男人求情道:“陛下,求您让我姐姐安息吧。”
殿内依旧贴着黄符。
他不仅满足于此,他还要求得来生。
她死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年纪那么小,就这样死了。
太医说她郁结于心,郁郁而终。
她死之前还特意要支开他,连句话都不肯再和他说。
卫璟知道她恨他,没什么关系。
恨就恨吧。
抓在手心里的,才是属于他自己的。
尸体停放了好些日子,最后还是太后看不过眼。
皇帝怎么日日夜夜都和一具尸体睡在一起?也不嫌晦气。
太后命人往他的茶水里放了迷药,在人被迷倒之后,暗中叫人将尸体放进了棺材里,打算送她体面下葬。
可卫璟这人意志力强过常人,即便太后特意叫人加大了剂量,他还是提前清醒了过来。
看见已经封棺了的棺材,眼底猩红,冲上去将那几个人通通踢开。
太后上去给了他一巴掌,“你是要抱着她的尸体过一辈子吗?”
“再过几天,尸体都要烂了。”
“她生前爱美,死后若是知道这一遭,又要恨你。”
卫璟挨了一耳光,也没觉得多疼。远远不如心底的麻木不仁。
药效未过,他的眼前还有些眩晕。
等他再次醒来,尸体已经安葬。
盛家给她设了牌位,供奉在祠堂里。
卫璟从来没有去过她的坟前,他开始信奉神佛,大兴道观佛寺。
每个月的十五,年轻的帝王总会出现在千禧寺。
缘合法师说他过于偏执便是孽。
既是孽缘,早日斩断未必不是好事。
卫璟偏不。
他求来了个来世。
用自己往后的寿命,换一次重来的机会。
缘合法师问他若是依旧不能得偿所愿,是否有悔?
他摇头,只说没有。
只要能再见到她,便是他的得偿所愿。
—
卫璟死在一年后的深冬。
病来如山倒,还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缠绵在病榻间。
白日咳嗽,夜里呕血。
曹缘知道这是心病,皇帝的心随着盛姑娘一块死了。
心都死了,人也活不成。
前两个月,卫璟还能下床,后面日日咳血,便是连下榻都难了。
曹公公抹着眼泪求帝王喝药,保重身体。
卫璟知道喝不喝他都是要死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坐起来,眼神怔怔看向窗外,好像看见喜欢坐在窗边赏雪的少女,面映桃花,含羞带怯,手里拿着针线,却连针都不会穿。
卫璟这样想着便轻轻笑了起来。
“曹缘,又下大雪了吗?”
“是,昨儿晚上就开始下大雪。”
“嗯。”
男人起身,他穿着单薄,打开殿门,平静看着院子里蓬松的积雪,他说:“我答应过给她堆个雪人。”
曹缘咽下喉咙中的苦涩,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卫璟掌心里攥着一团雪絮,钻心的冰凉贴着皮肤带来一阵寒气。
他如今已经没有力气再实现当初的诺言。
等到纷纷扬扬的大雪停歇,卫璟才回到殿内,他刚坐下,就又弯着腰止不住的咳嗽,手帕上染上新鲜的血迹。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让曹缘拿来纸笔,提前立好诏书。
无关继位。
诏书上只言明了一件事。
死后要与盛皎月合葬,同陵同寝,合棺而眠。
卫璟写完诏书扔下手中的笔,他对曹缘说:”你下去吧。“
他闭上眼睛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她的画面,看起来分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人人都说她是男孩。
他心里其实很高兴,母后给他找来的几位表哥,他都不喜欢。
他们粗鲁、长得也没有她好看。
卫璟希望他一觉睡醒,睁开眼就能回到十几年前。
盛暄领着他的女儿进东宫,他一定会从那个时候起就好好护着她。
他心甘情愿用后半辈子的性命。
换一次重来。
卫璟闭眼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正是黄昏,窗外是大片的落日。
金黄色灿烂的余晖落在皑皑白雪之上,仿佛映着粼粼波光的湖面。
男人缓缓走到悬挂着长剑的案桌前,从墙壁拔下蒙尘的宝剑,光滑的剑身倒映着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偏执阴翳。
他握着剑柄,沉默半晌,然后面不改色将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