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4 章 “ 落定 ( 六 )
秦放鹤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 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 再次眷眼时 , 身边赫然杵着两位太医 , 阿芙也在一旁垂泪 。
见他醒来 , 众人又惊又喜 , 又有人端药上来 。
秦放鹤的躯壳醒了 , 但魁魄似乎尚游离在外 , 脑中空空 , 下意识别开脸 , 不让药汤入口 。
侧脸的一瞬 , 铺天盖地的白冲入眼帘 , 漫天纸钱打着卷儿翻飞 , 令他呼吸一滞 ,
浓重的烧纸 、 香烛味伴着昏倒前的记忆潮水般倒灌回来 。
他呆怔片刻 , 喉头滚动几下 , 浓重的咸腥充斥唇舌 , 顶得双目发烫 、 鼻腔肿胀 。
啊 …...
原来如此 。
“ 子归 ,“ 阿芙泣道 , “ 节哀啊 。“
秦放鹤反握住她的手 , 另一只手拿起 , 宽大的衣袖完全挡住了脸 。
不消片刻 , 衣袖下便晕开成片水渍 。
是了 , 陛下 …... 驾崩了 。
他这个人 , 似乎天生没有什么父母缘 。
世人总说父爱如山沉默 , 但实际上 , 是因为没有 , 所以沉默 , 难以察觉 。
上辈子他便未曾感受到什么父爱 , 这辈子 , 干胭没有 。
师父 , 君父 …... 曾经的他如此称呼 , 先是算计 , 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得一线生机 。 可最后兜兜转转 , 竟真的得到了一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东西 。
毫不宰气地说 , 是汪扶风和天元帝各自慷慨地给予他关爱 、 支持 , 拼拼凑凑 ,
成就了酷似父亲的概念 。
他们是秦放鹤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投影 , 何其有幸 。
现在 , 他的半个父亲没了 。
临终前 , 对方还担心他 , 可他 , 却暗中算计了一回 …...
可是障下 , 臣不得不这样做 。
胸口很重 , 很闷 , 像有什么在身体里炸开了一般 , 又热又烫 , 细细密密地疣 。
哪怕当初被人当街行刺 , 命悬一线 , 似乎都没有这么疼 。
“ 阈者 ,“ 太医小心翼翼地在旁边说 ,“ 您悲痛过度 , 以致气血上涌 , 要吃药啊 。“
啊 , 吃药 …...
秦放鹤用力闭了闭眼 ,“ 我昏了多久 ?“
“ 不到一个时辰 ,“ 见他拮扎着要坐起来 , 阿芸忙扶着他 ,“ 阿嫖在前头应付着 ,
师父师娘师兄他们也都打发人来问过了 …...
阿芙知道他素来看重家人 , 这会儿说这些 , 便是劝慰 , 逝者已矣 , 活着的人 ,
还要活着 。
一时伤心在所难免 , 但万万不可伤及自身 。
果然 , 听见这些名字后 , 秦放鹤的眼睫抖了抖 , 主动伸手接过药硼 , 不必人催促便一饮而尽 。
他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头 , 似乎酸甜苦辣这些 , 已经自动隔绝 。
“ 打发人去各处报平安 , 我无事 。 “ 秦放鹤闭上眼 , 定了定神 , 满嘴药味刺激他头脑更清醒 ,“ 帮我更衣 , 我要去送陛下最后一程 。“
国葬规模空前 , 人数甚众 , 沿途又有百姓自发送行 , 走不快的 。
现在去 , 还赶得上后面行礼 。
太医急了 ,“ 阈者 , 您眼下可还发着烧呢 ! “
最近他太累了 , 又伤心过度 , 以致呕血昏厥 , 诱发低烧 , 当下应以保养为要务 。
秦放鹤置若咖闻 , 阿芙见了 , 轻叹一声 , 对太医摆摆手 , 亲自扶着丈夫 , 帮他将打湿弄脏的丧服褪下 , 重新换了套新的 。
堵不如疏 , 不然恐成终生遗懈 , 一辈子的心结 。
后头的事不必赘述 , 新君盛和帝见他强撑病体过去都有些惊讶 , 还亲自来慰
问 , 又命太医署好生照料云云 。
好容易送葬归来 , 秦放鹤便支撑不住 , 终究告了病假 。
师门 、 亲友各处都来探望 , 别人倒也罢了 , 唯独汪扶风 , 秦放鹤十分有愧 , 几次三番拜托师兄汪混好生照看 , 不必叫他前来 。
汪混就叹 ,“ 他是我亲爹 , 我自会照看 , 倒是你 , 子归啊 , 你且看顾好自己吧 !
呕血非同小可 , 四十多岁的人了 , 也该保养啦 。
秦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