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
终于,随着最后一股泥沙涌入,它眼中的月光彻底被掩盖,扑腾的肢体也绝望地放慢。它在保持本体大小时能埋在地底而不死,全靠龙头所在位置有地层缝隙供氧,可现在这种情况,它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小龙不敌泥沙沉降,终于精疲力尽地停止动作,任由水与沙石裹挟着身体下沉,不舍且不甘地缓缓闭上双眼。
“不、不、我要找他……找到……”
“一定……要找到……”
“苍……蓝……苍……!”
“主人?……是……是我……”
“……苍蓝……!”
弥留的思绪被一声呼唤硬生生拉回,苍蓝用力睁眼,口鼻间灌入的泥水让他疼痛无比,但他此刻也看见了被扰动的泥沙,以及再度洒入眼底的月光。
“苍蓝!”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击碎石块,开出一条通路,不顾一切地伸手向自己抓来。
是了!是了!
它蓦然睁大了眼,一双龙目在暗中迸发出幽幽蓝光。哪怕背对月光一片漆黑,哪怕穿着一身没见过的服装,它对这个身形也再熟悉不过。
苍蓝挣扎起来,扭动着肢体想要求生。
我咬牙一冲,终于够到了苍蓝的前爪,费劲地拉到怀中,随即向上打出几道冰属性能量,冻结出半圆冰盾,一手护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苍蓝,一手撑着盾顶出通路向上游去。
可那泥沙没顶岂是玩笑,在恐怖的重压之下我自己都感到窒息,不得不将苍蓝放在肩上以双手去托举冰盾。冰盾不断开裂,冰系能量又不断补充,污浊的泥流从冰盾四方倾泻而下,可我也难以前进一分一毫,一时竟达成极微妙的局面。
不行,苍蓝不是水龙族,没有能量庇护,在水下用不了多久也会窒息。
我咬着牙,蓄积大量冰系能量向上轰击,那漆黑的泥沙洪流竟被冻结了一瞬。
好,一瞬间已经够了!
竖指成刃,我在左腕间飞快划过。
……
待苍蓝再度醒转之时,已是太阳高照,它怔怔地看着身边绿草如茵,鲜花似锦,以及不远处背对着自己的人。那人一袭黑袍,随风而动,身形比记忆中的更为瘦削,背在身后的双手中,左手腕间缠着崭新的绷带。
“你醒了。”
我负手转身,看着蜷缩在草地的小龙,努力挂起一个笑容,试图以此掩饰虚弱感。
轻风徐来,草木荡漾,平等地吹过每一个生灵,带走骄阳的炎热,赠以山林的清凉。
苍蓝颤抖起来,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欣喜若狂,它俯下身,嗓音像风化的岩石一般沙哑:“在下……在下苍蓝,参见主人!”
我随意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了,今时已不同以往,日后直唤我名便好。”
“万万不敢!我等不过是您手下万千契约兽之一员,怎敢如此僭越。”苍蓝不明所以,将头埋得更低,“若非您自损灵识将我补全,又数次救我于生死之际,我如何能活着出现在这里,更枉论……”
“行了!往日旧事早已烟消云散,你伴我登上王座,固然知晓旧日辉煌,但如今时代更迭,我已隐退多年,有些老旧的规矩,也该变一变了。”
“属下知错。”它马上回道,但看得出,还是很迷茫。
我以命令的语气吩咐道:“即刻起,你只需称我为烬夜,不可违抗。”
“属下遵命。”
“也不必自称属下。”
“属……我知道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一指在旁边看了很久的天淇:“这是天淇,我前些年收的亲传弟子,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苍蓝向我伏下身子行了个礼,但没有立即遵从命令,视线落在我左手腕间,迟疑道:“您……还在用那种邪术吗?”
我一愣,下意识地想将手藏到背后,但还是忍住了,故作轻松道:“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术,得看拿它做什么了,我如今实力尚未恢复,不过以些许血液换取力量而已,此等代价已是最轻,不必担忧,休养几日便能恢复。”
那双龙目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向我伏了伏身子,这才抬脚靠近天淇。
现在的苍蓝过于虚弱,体型不大,因此不得不抬起头仰视他,不过后者很知礼数,直接盘坐下来与之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