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张契纸。”
石咏心知是这个理儿,然而要他心安理得地收了这些,他却一时半会儿做不到。
付出与得来的回报不对等啊!
他与母亲商量了一回,最终决定,从箱子里取一件普通的书画,先紧着给十五福晋做添妆礼。藤箱里其余的书画,则先由石家妥善保存着,将来若有机缘再遇见赵老爷子,能劝服还给老爷子,最好还是还回去,石家不占这个便宜。
然而要从这些书画里挑一件普通的,却也不大容易。
那藤箱里的画儿,大多是明代名家之作,石咏一幅幅看过,沈周、徐渭、文征明、仇英……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从眼前闪过,他立时知道哪幅都不便宜。看了半天,石咏自己挑花了眼,最后倒是这组四幅独景条屏,虽然也是吴门名家之作,但与旁的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再加上题材应景,非常适合作为贺礼。
这四幅条屏,石咏自己估了估价,觉得单一幅的价值在百十两银子上下。他暗暗记下这个数,希望以后再见到赵老爷子的时候,能够补偿他。
待到忙完这件添妆礼,石咏终于有了功夫,去正白旗佐领那里,领他的丁银和禄米。
身为八旗旗丁,石咏其实不必做什么就能领到丁银和禄米,然而付出的代价则是随时可能被抽丁,拉上战场征战。他若是一直没有正经差事,这么在家闲着,等再过个几年,烽烟起的时候,迟早得拉上西北去打仗去。
所以石咏也不敢掉以轻心,想着去见佐领的时候问问看,如何能寻个差事,便先做起来。修补古物件儿的活儿他也会接,只不过却是打算委托“松竹斋”的杨掌柜帮他接活儿罢了。
石家隶属汉军正白旗,这天石咏便去正白旗府署办手续领丁银。汉军正白旗的这名佐领姓梁,叫梁志国,问了石咏父祖的名姓,当即点着头笑道:“你们老石家总算是有个成丁了!”
石咏还没想好怎么应答,梁志国已经站起身,冲石咏背后来人行礼,口中道:“都统大人!”
石咏一转身,见了来人,也赶紧行礼,却口称“伯父”。这边踱着方步过来的,正是石咏族中堂伯父,身上袭着忠勇伯爵的富达礼,时任正白旗都统。
富达礼见了石咏,淡淡地颔首,似是随口问了一句:“过来领丁银了呀!”
石咏不敢怠慢,点头恭敬应道:“是,伯父!”
梁志国在后头看着这两人见礼,心里暗暗纳罕。他作为汉军旗佐领,很清楚当年石家从永顺胡同分户出来单过的经过,也晓得石家那位二弟的亲事很有些不妥当。而且富达礼一向不苟言笑,甚至在旗务上有些严苛得不近人情,此刻梁志国见到富达礼竟然主动过来关切这个侄子,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富达礼随便与石咏攀谈两句,突然问:“上回你家送来的礼,那礼单,是谁人写的?”
石咏应了是自己写的。
富达礼登时转过脸,眼神在石咏脸上转了又转。
听到这个答案,他颇为吃惊。毕竟礼单上那一手小楷,看得出来是用过多年苦功的人才写得出来的。这么说来,分出去的石家,两个弟妹,舒舒觉罗氏与王氏,竟然如此精心教养,教出了这样的子弟?
富达礼想想自己膝下那几个娇生惯养的儿子,尤其幼子讷苏,难免觉得有些烦恼。
“国语能读写么?”
富达礼隔了片刻又问。
石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时候的国语其实是指满语。他赶紧摇摇头,眼看着富达礼那张脸的脸色就又沉了些。
富达礼眉头皱起,心里暗暗责怪两个弟妹有些短视。此刻他觉得石咏天资不错,若是满语上头也能说会写,别的不好说,现在送去六部就能补个笔帖式。但他又想,石咏这孩子,自幼失怙,族里对这孩子又从来不曾过问,如今能学成这样,已是不容易,倒也不能对石家人太过苛责。
富达礼沉吟一下,打算干脆让石咏在正白旗府署补个缺,帮着料理料理旗务,顺便也看看这孩子的才干如何。
于是他转向梁志国:“梁佐领,我记得你上回提过,正缺个领催?”
八旗佐领,大多负责户口、田宅、兵籍、诉讼纠纷之类的管理事务,而领催是帮着佐领下,负责登记档案、支领俸饷一类的差使。
梁志国一听说,知道上司要锻炼子侄,连忙点头:“是,刚好有个领催得了一病,请了假休养。都统若是能派个人来帮卑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富达礼一看,石咏在一旁,兀自懵懵懂懂,全不知道他们两个正在说的就是他。富达礼心里就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堂侄实在不够聪明,绝不是什么混官场的料。他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咏哥儿……”
“富都统,梁佐领,内务府营造处王主事过来,说是有要紧事,见两位。”
有小校来报,富达礼听说是要紧事,不敢怠慢,连忙将人迎进来。石咏此刻不知是否应该回避,只得退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