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赌场好？”程九笑了，她知道终于逼近真相了：“说说吧，偷钱如何是为了赌场好？”
谭荣一一交代：为了吸引客人，赌场通常都提供酒水、餐食等，因而赌徒可以一整天都呆在里面。李三爷曾私下找过他，说可以在赌场给客人吸大烟。谭荣起初还担心，因为程九曾对伙计们三令五申不许吸大烟；但架不住李三的轮番劝说，最终谭荣同意先试试水。
没想到，来赌场的客人大多都早就有大烟瘾，不少人认为赌场的大烟品质更好，来得更勤，还想花大价钱买回家去。谭荣因而信了李三的话，便买得更多、更勤了。
怕被程九知道，因此他不敢让账房写在账簿上，只能把这成本加到酒水里。
“大烟从哪里来的？”程九恨得咬牙切齿。
“是李三爷推介的大烟贩子。”
果然是李三，程九早就料到，李三管着青龙堂的码头生意，背地里少不了走私些违禁品。如今军政处禁烟的势头正盛，明面上的大烟馆不少都关门歇业。大烟销路不好，李三就把主意打到赌场来了。
“你是青龙堂的老人了，规矩你知道。”程九懒得抬眼，叫程天来把谭荣带回青龙堂处置，谭荣面色灰白。
“等等，”程九抬头：“就报偷钱吧。”
谭荣马上磕头道谢：“多谢程九爷饶命！”偷钱事小，无非是抽几鞭子，最多割个手指头；若是被人知道自己吃里扒外，帮李三一起算计程九爷，这在青龙堂可是重罪。
程九仍是一身冷汗：李三可真是好算计。若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李三就有源源不断的进帐；若是哪天军政处真查到赌场背地里给客人抽大烟、卖大烟，程九作为责任人一定下狱；即使侥幸逃过牢狱之灾，也免不了被李三在赵天虎面前参上一本。到时候，李三乐享其成，坐收渔翁之利。
她不知道赌场内、甚至她身边，还有多少李三的人。自从她接手这一摊子后，虽然一直怀疑父亲的死与李三脱不了干系，但程九也从未在背地里谋害过他什么。如今的场景，她连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已经走到山穷水尽、无人可信的地步。
程天敲门进来：“九爷，仓库还有一批剩下的大烟……怎么处理？”
“扔水里泡了。”
“好。”程天领命出门，程九却跟上了：“我跟你一起去，别让其他人知晓。”
二人将原本看守库房的人支走，面对眼前的大烟，开始销毁的行动。默默干了半晌，程九侧身转向程天：
“这事你知道吗？”
程天低头不语。
“程天，我问你，你有没有抽？”
“当然没有！”程天这时底气倒足：“你之前说过，我知道，大烟是害人的东西。”
程九气不打一处来：“知道你还不早告诉我！这还不是害人？”“如今军政处四处搜查，你们不要命了？”
程天一言不发，气得程九踢了他一脚：“说话！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程天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却还是没忍住辩驳了几句：“那些人早就有烟瘾，又不是我们害的。这生意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
程天又挨了一巴掌：“这么会做生意，杀人越货的生意你做不做？”
程九意识到，程天整日与这些人混迹在一起，耳濡目染地也受到他们的影响。虽然程焕彰从小教育他们二人要“出淤泥而不染”，但程天早已深陷泥潭而不自知了。
把所有的大烟都泡水之后，程九嘱咐程天保守秘密，但内心惶恐：给客人准备大烟，从谭荣到伙计，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说不定这在赌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只有自己不知道。
冷静过来，她又觉得这一切都环环相扣，仿佛真相就在那里等着自己来发现。而这一切故事的线头，就捏在顾明远手里，又借朱先生之口告诉自己。
然后呢？程九的思路止步于此。若是顾明远想要赌场，大可在得知赌场有大烟的时候，理所应当地将其收入囊中，何必经自己的手？
程九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经这一番折腾，已经是深夜了。程九沉沉睡去，内心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