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想给我起名叫‘唐东林’的,没成,后来就把这名儿给你.妈妈了。你舅妈叫黄佩香,你两个表妹一个十二叫黄华年,一个九岁叫黄茂年……”
两个女儿都跟了母姓,还一再强调他是舅舅,而不是六舅舅。这还有啥不懂的,显见的就是这位跟唐琳一母同胞的哥哥在告诉外甥女,她只有他一个亲舅。
林星火没看那叠唐东榭新拿出来的盖着大红章子的纸,而是奇怪那位已经病态的唐家大儿子怎么甘愿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两份手书,还是那年月的手书的,能摁下去的说法多着来。
唐东榭指了指离婚书上的其他几个小点的签名和手印,都是姓唐的:“……当时他特意请了庄上几个唐家族里的长辈做见证,这些人可有好些还在呢,抵赖不得……我找了人给这两份你外婆的签名和手印做了鉴定……”也就是母亲去的快,唐家又搬回庄子居住,一庄子唐姓的亲戚没人拿母亲的出身拉台子批判,老头子没机会把这封离婚书拿出来用。
不容易呀,林星火将那份材料小心的放回桌上。
那确实不容易,鉴定指纹和字迹只能找公家做,也只有公家出具的证明管用。唐东榭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知道那碰了南墙碰东墙、舔着脸死求人的日子他自个怎么挺过来的。好在唐家连老子带五个哥哥都看不起他这个还年轻就被压驼了背的‘老实巴交’的兄弟,没人提防他,更没人在意他,他来城里跑了半个多月,老宅那边都没发现他不在家。
等他们父子六家一轮轮的开会争吵那一大笔财产怎么分的时候,擎等着市里通知他们去签字领钱领房子的时候,唐东榭破衣烂衫的蹲在各个单位们口给人鞠躬给人哭诉求人主持公道,吃的是从家里背的一袋子糠干粮,喝的是沟子里的水,晚上就缩在墙根睡觉……也幸亏人家办的就是苦命人的官司,还真叫他死皮赖脸的一步一脚泡的磨出了路,把母亲的东西都攥进了自己手里。
“你外婆没那么多心思,只不过是想用捐献这些产业来为你爸妈和我跟公家换点庇护,这才都改成了我们的名字。”她起先是想跟着唐家那张“护身符”学,没想到把产业挪到自己兄妹和表弟身上后,反倒使得那一家父子在运动兴起来后没受多大牵连,尤其唐东亭这个大哥当日说的多好,说他早已经跟这个继母划清了界线,整个唐王庄都知道他跟继母关系恶劣……幸好如今峰回路转,成全了他受尽委屈的二十年!
幸好当年老头子拟的离婚书够绝,跟他大儿子划清界线的说法一样一样的,生怕受到林家的连累,把那些遭祸的产业都往母亲那里推。唐东榭至今还记得他就在窗户根下,听老头子美其名曰“为了老六着想,他父母总得有一方的成分是好的吧?我身上越干净对老六就越好……”母亲病的起不来床,一串串的眼泪都泡不软老头子的心,唐东亭就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听,一边听还一边朝自己嗤笑。
其实这些产业大部分确实是母亲从林家带来的,也早就在几年前变换成了自己和妹妹妹夫的名字,但当时老头子并不知道,而且母亲那时候满心都是为了这件事后悔,觉得都是她冲动下害了自己的孩子们……此时更不敢跟老头子说,怕老头子绝情起来直接把自己一家分出去,他们全家的成分就清白了。
唐东榭承认这件事上母亲一直都在跟老头子藏心眼,而且确实仗着宠爱沾唐家的光庇护了娘家亲侄子,也的确曾经将唐家长子挤兑了出去……她死前还哭“一报还一报”,说父兄靠不住,让自己这个独子千万要弯腰低头做人。
悄悄捶了下腰,唐东榭低头自嘲一笑,他听亲娘的话,确确实实弯腰做了二十年父兄的应声虫,把自己的脊梁都给弓驼了,这才让自己一家子在五个哥哥的眼皮子底下熬过了这些年。
有些话他不能跟外甥女说,也没有人能倒一倒,但攒了二十年的泪啊太苦了,苦到新邻居问他咋这么大岁数孩子却还这么小,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要是真告诉人家自己夫妻两个不敢生,怕孩子亲大伯容不下,十人得有九人不信的吧?更不能提亲娘这个明媒正娶带了十里嫁妆的正头妻子死后,却被老头子默许被前头原配踩在脚底下……唐东榭在母亲下葬的当天夜里,忍着锥心的疼和恨硬生生用两只手把亲娘的骨灰坛子挖了出来,他宁可不孝不让亲娘入土为安。
“你父母葬在哪里了?”唐东榭问。
他轻描淡写的说:“你外婆早就离婚了,不好葬在唐家的祖坟里……你外婆虽然生了我和你.妈妈两个亲生儿女,但实际上她最疼的是你爸爸……我想着让她和你父母离的近一点。”
林星火沉默一下,请他到后面来:“您……请这边来。”
这趟巷子四合院是老式建筑,那宅门都不是开在正中央的,而是在宅院东南角的\巽\位,因此宅门东侧的倒座只有两间,另一边却有六间。以前的大户人家多数会把宅门加上东边两间单独隔起来,弄成个待客的小院子,要是有那不太熟的客人来拜访的,进门后就只能看到这处小院儿,并不会泄露隐私。
这处单独隔开的小院与其他房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