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安面朝下着地,艰难的翻了个身。
这个动作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自此之后,再无动静。
要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涂山翊还以为他就这么死了。
“小九,小九。”
小六拽拽他的衣袖。
“我师父他,没事吧。”
她刚拜师,还没来得及学艺。
该不会师父就要没了吧?
对于这个问题,涂山翊心中也没什么把握。
他之所以还跟着他们,头一个原因,就是怕这神农安以身试毒太过投入,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性命都投进去,留小六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中。
但神农安的疯狂劲儿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令涂山翊万分不解。
按理说,神农安从数十万轩辕大军的眼皮底下脱身后,以他的能力,再无人能指使他去做什么,就算他要试毒,也可以慢慢来。
神族寿命漫长,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可这人的表现,却好像自知命不久矣,每时每刻都给人一种行色匆匆的感觉。
他不仅跑的快,吃东西也快,身后似乎有一条他们看不见的鞭子,在催促着神农安前行。
涂山翊与小六等了一会儿,没发现神农安有求救的意思。
断崖附近光秃秃的,连棵树都没有,两人只能顶着烈日,继续等。
神农安这次试毒格外漫长。
小六时不时的跑过去,看看她这位不走寻常的师父是不是还活着。
涂山翊也看了他几次,他都摇摇头,示意涂山翊走开。
终于,等到日落西山,神农安一骨碌爬了起来。
“水!给我水!!”
小六一溜烟递上了水囊。
那鼓鼓的水囊在神农安嘴边迅速瘪了下去,一滴水都没有漏出来。
他把空了的水囊随手丢在地上,从包裹里翻出纸笔,描描写写,小六就在一旁伸着脑袋看着,他也没有遮挡。
涂山翊走了过去。
他看清了。
神农安笔下,一株舒展着两片狭长叶子的植物栩栩如生,一条线从叶子上伸出来,指向一行文字。
青色,味苦,性凉,食之唇麻舌涩,入喉如刀割……
再往下看,记录的是神农安中毒的感受。
胸闷,有窒息感,腹痛如刀绞……
一字一句,都是神农安躺在地上时的切身感受。
涂山翊看的浑身发凉,仿佛自己也跟着痛了起来。
“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用?”
他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种生在断崖上的毒物,总不会有人特地去摘它食它。”
神农安笔触不停。
“我只是想写一本书,一本包罗天下药草的书。”
然后呢?
“我的医术虽然还可以,但我一人之力,毕竟有限,医不了大荒所有人。”
“可如果能写尽天下药草,让每位医者都有所借鉴,或许他们就能救治更多人。”
“如今有很多疑难杂症,医师并不是不能治,而是找不到合适的药材。”
“有的太稀有,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有的生长的地方太偏僻,很难找寻。”
“既然如此,我便把能找到的所有的药草的药性、生长地等都记录下来,让他们在寻药、下药的时候,有选择的余地,也有获取的希望。”
“毒,亦是药的一种。”
“只不过毒这种东西,大多数人都是用来杀人,很少人愿意去研究它的药性。”
“上天赐予了我一副毒不死的身体,我当然要物尽其用。”
“以我一人之躯,换天下人之医,很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