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厉再进到山洞时,发现狐狸已经趴着睡着了。
脑袋枕着一只爪子,另一只爪子搭耳朵上,下半身蜷缩着,尾巴全数盖在身上。
好像很冷的样子。
这山中的夜,其实不怎么寒冷,却有股子深入骨髓的凉意。
何况狐狸身上还又湿又臭,脏得很。
她眼神变得柔和,食指一动,一枚黑油油戒指出现,上面镶着半张白色的鬼脸,看上去仿佛用骨头刻成的一般。
如果涂山翊此刻醒着,恐怕又要大惊失色。
兀虚乾坤戒,号称可容纳天地万物,又是鬼方不外传的法器!
雷厉心念回转,被褥、桌椅、明珠灯……一样样物品从戒指中被移了出来,空荡荡的山洞顿时有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她拿了一枚火红的珠子放在狐狸身边。
那珠子里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没多久,整个山洞都温暖起来。
狐狸一身的毛也干了。
雷厉伸出手,发现原本擦拭不掉的污秽,如粉如尘,一捏就掉了。
这倒不错。
她来了兴致,从尾巴开始,不甚仔细的一条一条捏过去,等捏到后背的时候,才发现这狐狸身上,滚烫滚烫的。
发烧了?生病了?
难怪这么热,它还团得像个球!
她拨开爪子,撑开狐嘴,一颗青绿色的灵丹塞了进去,指尖聚出灵力,引导着灵丹顺利的进入狐狸腹中。
然后,她也顾不得细致不细致了,食指一叩,一叠锦帕凭空出现,左右开弓,将狐狸从头到脚揉了一遍,清理干净。
又一叩,毛茸茸的毯子裹在了狐狸身上。
想了想,她还是把它连毯子抱在怀中。
在今日之前,她其实是见过它的。
那时候,它还不是现在这个丑样子。
一百多年前,她路过翼州,恰逢大旱,粮食颗粒无收,饿殍遍地,涂山族长带着商队前来放粮施粥。
它一身赤红,站在涂山族长肩头,胸前就是这个小小的红玉铃铛,在黄土飞扬、灰布粗衣的人群中格外显眼,宛如荒漠中的月牙泉,废墟中的凤凰花。
她一眼就记住了它。
它与族长共食一碗粥,甩着九条小尾巴哄着死气沉沉的灾民。
孩童看到它,惊慌的脸上也会露出笑。
她那时候就想,如果她也有这样的它陪着……
没想到老天爷耳聋眼瞎这么多年,也有让她得偿所愿的这一天。
无论它是与原主人走散的,还是被遗弃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再次遇见了形单影只的它,那它就是她的!
她一定会对它好的!
雷厉双臂又紧了紧,把狐狸的小脑袋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
从进了山洞开始,涂山翊就感到心慌,口干舌燥,两只耳朵好像在着火,嗓子里却像卡了一块万年寒冰。
这火要向下烧去,这冰又想攀到高处。
两股力量在额头碰撞,它像是被三首猿的大手给扇了一巴掌,直接晕了过去。
痛楚没有随着它晕过去而减少半分,反而让它保持了意识的清醒。
火势蔓延,它感觉自己的狐狸皮肉都要烧焦了。
寒冰融化,它又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凛冽寒风化成的刀一片一片的切割。
这冰火双煞实在熬人,还不如再痛一点,让它彻底的晕过去,也好过如此真切的领略每一寸折磨。
它无声呻吟着,痛苦无处可避、也无路可逃,只能忍着。
直到它落入了一个不冷也不热,柔软的、温暖的都恰到好处的怀抱。
它又闻见了兰草的香气。
一颗慌乱的心,突然平和了下来。
……
山洞中,雷厉怀里抱着涂山翊,头向后仰着靠在椅子上,以这样豪放不羁的姿势,睡了过去。
山洞外,大山中间那颗头转向左边,两只大手按住左边那脑袋摇摇晃晃。
“醒醒、醒醒,轮到你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