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月踩着三轮车,琢磨着晚饭吃什么,今天天气又是零下几度,左脚骨头都在疼。
走过错综复杂的红灯区巷子,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拦住了他的车。
“去仁和诊所。”
女人有些疲惫,说完这句话,上了车,就靠着车棚闭眼休息。然而不到三分钟,女人手机响了,她按灭两次,终于在第三次电话响起时,接通了。
“孩子是你的!我说过很多次了!”
“你不想要,你以为我愿意?你趴在我肚皮上的时候怎么说的?”
“陈远,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个杂种!猪狗不如,卧槽尼玛!”
“我是当小姐,但我对你是真心的。”
“好,孩子我会拿掉,以后再也别让我看见你,你个狗日的。”
女人跟电话那头的人吵了起来,声音尖利,又骂了几句后,女人挂了电话。胸口起伏,情绪依然很激动。
李三月看着女人大冬天穿着豹纹短裙,长靴子,貂绒大衣,又联系电话里的信息,大约猜到一个妓女爱上嫖客,怀孕,分手的故事。
“看什么看?死瘸子!”
女人看到李三月隔着三轮车镜子看她,愤怒的骂了一句。
然而不等李三月说什么,女人捂着脸,低低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男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三月不至于跟一个女人生气。只管专心蹬车。
很快到了仁和诊所,女人下了车,掏出15元车费递给李三月。李三月收过钱,说了句谢谢。
女人突然改变主意,对李三月说“等我一个小时,再拉我回去。我付你30元。”
这是单方面通知,而不是协商。李三月靠在三轮车上,看着这间小小的破旧诊所。
他知道女人是去做什么,但是管不了,也没立场。
一个小时后,女人脸上的浓妆都遮盖不了苍白。她步履蹒跚的爬上三轮车后座。
“去哪里?姑娘。”李三月问,连声音都带着放软了一些。李三月这具身体有26了,而这个女人虽然说话做事泼辣,可声音还很年轻。李三月估计着她最多也就二十一二。
“去……”女人哽了一下,随后报了一个地址。
李三月踩着车,过了半个小时,看着女人扶着肚子下了车,站在门口敲门。
李三月走了,骑出一里地的时候,偶然回头,看到后视镜里,蓝白色座垫上,有一滩血迹。
他的内心产生了动摇。踩着三轮车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于我是一次搭车的关系,我不管她,不会有任何人责备我。”
“我们也不认识,孩子也不是我的”
“我应该现在回家,将车洗干净,然后洗漱好,煮上一碗肉汤,喝完了睡觉。”
李三月自我催眠着,然而,十分钟后,他终于还是掉头,又骑回了那个女人下车的地方。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有淅淅沥沥小雨落下。女人果然还蹲在那扇看似不会再打开的门前,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女人抬起头,长发被雨水打湿,粘在脸上,妆粉被冲花了,看起来一脸五彩斑斓,配上她一脸死寂,看着就好像女鬼一般。
……
一个小时后,女人躺在李三月的床上,脸上的妆被擦干净,看起来更小了,大约也就刚刚成年的样子。
李三月冲了红糖水给她喝了,又拿了自己的暖水瓶灌了热水,看她放在肚子上温着。
“我叫杏子,谢谢你。”
杏子下巴埋在被窝里,看着李三月在炉子上煮肉汤。昏黄的灯光下,好像这样一个人,能带给别人无穷的力量和安心。
李三月给杏子盛了肉汤,两人分食了一锅,而后李三月拿出两条长凳子拼在一起,把一条旧棉被一半垫着,一半盖在身上,整个人侧身睡在板凳上。
李三月既然带杏子回来了,就打算等杏子有着落了,再送她走。
他也曾当过女人,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他无法对这样一个需要帮助哭泣的小姑娘视而不见。
杏子看到李三月艰难的睡姿,连翻身都得小心翼翼。一时冲动,开口说。
“要不,你上来跟我一起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