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
车夫见褚昭然愣在原地，轻声提醒。
褚昭然“嗯”了一声，再次深深望了一眼宫门门匾上的三个字，低头钻进马车里，愤愤地将手中的车帘甩开。出了宫，她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能发泄一二了。
她坐在马车里，双眸紧闭，眼前再次浮现出“银汉门”三个字。所谓银汉便是银河的意思，皇家选银河为名，多半是为了表现整座宫殿高不可攀，可望不可即的样子。
可又有谁会在意，这宫门之后，困着多少身不由己的女子？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天上那道银河将牛郎织女生生分隔开，而地上这座“银河”把女子大好青春年华幽闭起。牛郎织女尚有相会之时，可被这“银汉门”关着的人，唯有在年复一年的岁月中蹉跎等待……
马车车轮滚滚，微风偶尔将车帘掀开一个小角，那宽大的马车内，衣着华贵的女子静静地靠在角落。她闭着眼，眼下却缓缓流下两行清泪……也不知这泪水，究竟是为被蹉跎的女子们，还是为未来的自己？这个答案或许连褚昭然自己分不清了。
当然，这个答案并没有多少意义，那些女子的昨日今朝，何尝不是褚昭然的未来？
“县主。”
就在褚昭然哭得浑身发抖时，车夫的声音再次传来，她睁开眼，抬手撩起侧面的车帘，泪眼迷蒙中，看到国公府的朱红大门。她放下帘子，有气无力的声音传出，“去侧门，马车直接进去。”
“这……”车夫有些犹豫，并没有按照她的吩咐行动。
褚昭然见马车并未行驶，心中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怒斥道：“凭我的身份难道不能直接进去吗？”
别说她有朝廷的封爵在，就算是褚昭筠等人，若是犯懒也可从侧门直接坐着马车进府。这个并不违反国公府的规矩，也不算褚昭然故意跋扈。她只是哭得有些累，实在没有力气自己走回去了。
“县主，镇国公的丹阳郡主和三公子等在此处。”车夫终于说出实情，
褚昭然双手捂脸，将脸上的冰凉抹去。而后站起身，撩起车帘探身出去，果然见慕云舒和慕云琅姐弟站在祁国公府大门前。
六月艳阳，微风徐徐。他们姐弟一人一袭红衣，红得夺目。
“昭昭。”慕云舒见褚昭然脸色苍白的模样，急忙走上前，“我和三郎听说你进了宫，便一直等在此处。”
说话间，她伸手握住褚昭然的手，顿时大吃一惊，这六月艳阳高照的天气，褚昭然的手竟然冷得好似冰块。
“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发生什么事情了？”说着，慕云舒忙不迭地用手包住褚昭然的手，用自己手上的温度给她取暖。
褚昭然没有说话，隔着慕云舒的身形，朝慕云琅看去，往日见到她便笑容灼灼的慕云琅，此刻满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慕云琅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褚昭然没有给对方机会，她迅速收回目光，对着慕云舒道：“上车，正好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什么话？不能进府谈吗？”慕云舒嘴上嘀咕着，可行动十分迅速，话音落下时，人已经坐进马车里了。
“把车停到侧门巷口。”褚昭然吩咐车夫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她刚刚发完火，车夫不再敢犹豫，看都不看慕云琅一眼，坐上车辕，鞭子朝空中一挥，发出“啪”的一声。两匹马啪嗒啪嗒地迈着四蹄。
片刻功夫，马车重新停了下来。车夫极为有眼色地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站到离马车十几步外的墙根下。
马车内，慕云舒一边握着褚昭然的手，一边暗自打量对方的神色。褚昭然向来随性，少有这般强势的态度，今日……到底出什么事了？而且，她和阿弟先前明明关系变得亲近不少，怎么这回连个招呼都不愿意和他打呢？这太不像昭昭的风格了。
“昭昭，你可是还在担忧三皇子要求娶你的事情？”慕云舒小心翼翼问道，不等褚昭然回答，她话锋一转，主动替自家弟弟解释道：“三郎知道此事后……”
没等她说完，剩下的话就被褚昭然开口打断了。
“云舒，不用多说了。三皇子的事情已经解决。我和他的婚事不过是误传而已。”褚昭筠语气平静地说道。
“真的吗？”慕云舒脸上立刻流露出兴奋的笑容，可转而察觉出不对劲来，“不对啊。若是事情解决，你为何还愁眉不展，甚至在马车上哭呢？你不会是故意宽慰我吧？”
说着她握着褚昭然的手更紧了，她和褚昭然强调，“昭昭，你不用逞强，若是祁国公府没有办法，还有我们呢。三郎他已经和父亲母亲……”
褚昭然再次打断云舒的话，从看到慕云琅时，她就大概猜到了对方想到做什么了。只是，他们之间又晚了一步，只一步，结局天差地别。
或许，此生他们本就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所以才会阴差阳错在关键时候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