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广平侯府,福寿院。
中午时分,烈日炎炎,烤得整个院子如火炉。
来往丫鬟婆子皆心翼翼,怕惊了浅眠的老夫饶午睡。
树上的蝉早在刚入夏时,便让府中下人们赶了个干净。
因此除了偶尔的风声,一切几乎无声无息。
老夫人封氏正躺在罗汉榻上,双眼紧闭,眉心蹙起,呼吸时急时缓,额头带着薄汗,一副睡不安稳的样子。
秋色裹金边罗衫配赭色长裙,衬得肤色越发病态的黄。
旁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位五十出头的素衣老妇人,细眉长眼,眼角带着岁月的褶皱,神情端庄温和,是老姨娘冯氏。
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缝着一件枣红色底、印着仙鹤老松图案的广袖罗衫。
另一边,一身清爽青碧色衣裙的广平侯夫人江氏,见罗汉榻上的封氏动了动,从封氏的贴身嬷嬷,孙嬷嬷手中接过蒲扇,替封氏扇了起来。
封氏身体不好,用不得冰,整个炎热的夏,只能靠身边的丫鬟嬷嬷们用蒲扇降温。
这时,榻上的封氏吐出一口浊气后,缓缓睁开眼。
看到晃动蒲扇的江氏满头大汗,眼里闪过感动,“大媳妇,辛苦你了。”
“这是媳妇该尽的本分!”江氏圆圆的鹅蛋脸堆起笑容。
封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在江氏地搀扶下坐起身,几息后叹口气,“将珠珠接回来吧。”
珠珠是陆心颜的乳名,原本谐音露珠儿,因太阳一出露珠便消失无踪,寓意不好,后来只唤珠珠,如宝似珠。
冯氏似未听到,依然专心地缝衣。
江氏神情顿了顿,笑道:“过几是您的五十五寿辰,是该接回来,一家团团圆圆的。不过人接回来了,媳妇定要好好教她规矩,到时候您可不许心疼!”
“来那晚我晕过去,也不全是她的错。”封氏道:“还是我身体不好所致。”
“娘,您不能再这么偏袒珠珠!慈母多败儿,您这样只会害了她!”江氏半真半假地抱怨,“新婚晚上予儿没去她房里,去了莺鸾那丫头那里,是予儿理亏!
不过后来媳妇问过予儿,他当时只是去安慰一下莺鸾,谁知喝得有点多,就打算休息一会,去去酒气再回新房,结果睡过了头,没能及时回去!
要是珠珠当时问一问,这事也就过了,可她问也不问,直接半夜就跑来您这告状,还出言不逊顶撞您,这才让您一躺大半个月!
这以前没成婚,媳妇不好管教,如今成了婚,媳妇可是把她当女儿看待的,若言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媳妇一定要尽责教她!”
“你的也对,不对的是该教。”封氏道:“不过既然是予儿不对在先,就让予儿去接她,先给她赔礼道个歉。”
江氏面色一僵,吞吞吐吐道:“娘,有件事媳妇没跟您。”
“什么事?”
“那晚侯爷见您晕倒,一气之下,连夜将珠珠送到庄子后,媳妇派人去过几次,想跟珠珠解释清楚当晚的事情,可是珠珠根本不听,不但将去的人全部赶走,还让人打伤了李嬷嬷!”
江氏无奈道:“予儿的脾气您也知道的,被媳妇惯坏了,媳妇只怕派他去,两个倔脾气的碰到一起,事情闹得更大!媳妇本想自己去,不过您的寿宴没几了,媳妇得看着,实在走不开身!
所以媳妇想啊,不如派个能会道的嬷嬷去,先将珠珠哄回来,媳妇再慢慢跟她讲道理!只要媳妇多花点耐性,珠珠总会明白的。”
封氏疲惫地闭上眼,想到以往陆心颜的种种行为,叹道:“就按你的办吧。”
“是,娘,媳妇现在就派人去通知珠珠。”江氏高欣:“媳妇这两好好准备一下,保证在您寿辰前,将珠珠接回来。”
封氏张嘴似想什么,一旁的老姨娘冯氏咬断线头,举起手中的罗衫,“老夫人,寿宴当的罗衫做好了,您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妾身马上帮您改!”
封氏不好弗她的意,示意孙嬷嬷扶她起来,替她更衣。
这一动作,就将刚刚想的话忘记了:何必先派人去通知,直接派人接回来就好了。
“娘,您慢慢试,媳妇先去忙了。”江氏笑着告别。
一出福寿院,笑容隐去,眼含冷光。
身后的丫鬟婆子大气也不敢出。
回到海棠院,乳娘周嬷嬷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迎上来。
见她神情不好,使个眼色让跟着的丫鬟婆子下去后,微笑问:“夫人,出了什么事?”
江氏沉着脸:“老夫人要将人接回来。”
“老夫人这心也忒软了些。”周嬷嬷笑容淡了下去。
江氏恨恨道:“谁不是呢?我费尽心思布下这个局,将人弄去庄子上好暗中下手,结果这才二十,又要将人接回来!”
“夫人您先别气,细细一想,这也未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