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肖恩微微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疑惑。
朱蒂干脆进了办公室,关上了门。
“是怎么奇怪的?”
斟酌了一会,朱蒂叹了一口气:“我想找个更体面的词来形容,可我想不出来,我直接跟您说吧——他长得很难看。
“难看?”肖恩眉头展开,现在进行的对话让他有些迷惑。
“嗯,难看。”似乎是担心门外的人会听见,朱蒂压低了声音,“是那种我不知道他的形象能否胜任总编职位的那种……”
总编不是对外形象岗,并没有外形条件的要求。
朱蒂也并非一个刻薄或者大惊小怪的人,所以如果不是情况很特殊,她不会跟自己说这些。
看到朱蒂的反应,肖恩大概能想到,那个不请自来的面试者,在外形上确实有重大欠缺。
不知为什么,朱蒂对那个人的形容,让肖恩想到了“泥巴”,那个在迷宫岛内失去记忆的怪人。
要说丑陋,他恐怕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人。
可是……
肖恩想起泥巴领着米诺陶斯跌入深渊的景象。
自那之后,他知道,美好的心灵,有可能被隐藏在了丑陋的外表之下。
晚报社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脱下了外套:“叫他进来吧。”
·
即使肖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这名面试者走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一点吃惊。
他也因此理解了朱蒂的“大惊小怪”。
虽说一个人的气度是最为重要的,但是来者在长相上的缺陷确实会让人比较在意。
他的下牙暴突出肥厚的嘴唇,像是荒岭上稀疏的墓碑。
眼睛有些斜视,瞳孔没有对准一个方向,跟他对视的时候,不知道他到底是用左眼还是用右眼在凝视你。
酒槽鼻虽大,但呼吸明显有点困难。
眉毛极为浓密,黑乎乎的,像是被涂黑标注的重点一样。
头发却已稀疏,鬓角几缕长发徒劳地横跨整个脑袋……
即使肖恩一再提醒自己不能以貌取人,但还是不能不承认,对方的外貌确实难以恭维。
面试的流程是不能马虎的。肖恩站起身来,气场稍微散发,朝着面试者伸出了自己手:“肖恩·狄金森。”
对方没有后退半步,灵魂的色彩也没有出现任何恐慌或者紧张的情绪,他也伸出了手:“理查德·诺顿。”
如果说从走进来到刚刚,肖恩还对这位先生的长处存疑的话,那在他开口说话之后,肖恩对他的印象顿时有了一些提升——
他的声音浑厚如滚滚雷霆,像是狮子在低吼。
他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说道:“狄金森先生,我要感谢您愿意见我一面。
“首先,目前已经是临近下班时间,而我是不请自来的。
“其次,我相信,通报人员很可能对您提到了我在外观上的缺陷。
“但是您还是选择了见我……
“这足以说明,您是个有宽广胸怀的领导者。”
肖恩没有对这番恭维做出太大反应,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以示过誉。
在他坐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这场面试有了一些期待。
“狄金森先生,我一直有关注您写的新闻稿件。
“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选择来到这里的原因。
“也许我们之前没有见过面,更没有交谈过,但您已是我的知音。”
一番话让肖恩面带微笑:“为何这样说?”
“我在您的稿件中读到了一种不那么明显的情绪——不满。”
“不满?”大多数人并不介意他人对自己的作品进行分析,那毕竟也是一种荣誉,肖恩也不能免俗。
“是的。不满。”诺顿点了点头,“您早就受不了现在新闻界的风气了。”
“您恨不得亲手将那些‘煽情’写法的稿件,那些只知道满足人们窥私欲的绯闻消息,亲手把它们埋葬。
“你的态度已经用文字说明了,它们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没有一把枪是瞄准旧新闻的,但是每个字都是一颗子弹,而每颗子弹都射向了那些陈旧的文体。”
一番话说得肖恩背上鸡皮疙瘩泛起。
他从没公开承认过这些,但是他无法不承认,这确实是他内心的想法。
不过他没有表态,只是眼睛睁大了些,明亮了些。
他提醒自己:肖恩,冷静一点,再听听这位老绅士的言论。
此时,朱蒂恰到好处地走入了房间。
“给这位颇有气度的先生倒上一杯喝的吧。”肖恩提醒自己不要显得太过激动。
诺顿带着微笑说道:“红茶,谢谢。”
朱蒂点点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因此……”诺顿似乎有很多东西想要表达,“我知道您想要创办的报纸,肯定是值得我这个伤痕累累的老战士所期待的。”
“您是一位老战士?”
“是的,我在报业前线奋斗了太久,屡屡碰壁——我跟过的那些老板都是一些蠢驴。
“我想告诉他们正确的路,但是你没有办法拗过一头蠢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