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磨砺如同夜鸮的声音响起,听得人心头发毛。
不知何时,相国巷中出现了一个袖管空荡荡的老者,虽缺了一臂,可由于身材魁梧,也不显得如何年迈衰老,尤其是双眉浓长,扎了一条雪白长鞭,瞧着倒是颇为不俗,有古之豪客的风范。
咳嗽声从废墟中传出。
一道人影从碎石瓦砾中挣扎起身,神色依旧无喜无悲,动作很慢,仿佛是一位垂暮老人。
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位垂暮老人。
黄龙士缓缓爬起身子,又选了块干净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浑身灰尘,嘴角淌血,狼狈不堪。任由谁也瞧不出,这便是春秋魔头黄三甲。
相国巷中不少人都点了点头,且不说这位黄龙士如何挑动纷争,伏线千里,舌杀三百万。单只凭这幅身子骨,就比寻常武人都还要结实,难怪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
“天下难有算无遗策的人,世事难测。就如种庄稼一般,种子洒下,但具体长势如何。既靠人力,也靠天时,我黄龙士也没有自负到与天比高的地步。”
“你以人为棋子,处处算计,却不知人心最难算。”
身份不明的老头很乐意在黄龙士伤口撒盐,嘿嘿一笑:“你以为那家伙会顾全大局,会同你合作。至不济也不该对你动手,平白惹下个敌手。但那家伙也和老子一样,是个只凭本心的人。自己痛快了再说,那管得了其他。”
黄三甲坐在地上,抖了抖满身灰尘,自顾自道。
“天下风流士中,为情为义为仁,大多难免作茧自缚。王仙芝自困一城,轩辕敬城自困一山,曹长卿自困一国……真正超脱于世也就只有你这吃剑老头,四处找我寻仇的元本溪,走出听潮亭的李淳罡和这慕容桐皇。我输得心甘情愿,天下也因为有这样的高手,才显得生动。”
“不用多说,我懂我懂,被人揍了,再抬高一下对手,这样才显得没那么丢脸。这种脊梁我刚出江湖那会就会了。”
那独臂老头依旧一脸笑意,继续往伤口撒盐道:“对了,黄三甲,被人踩脸的感觉怎么样,快给我说说,我隋斜谷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被人踩过脸,拿棋盘抡飞过。”
伤疤被人揭开,撒下一把把盐,饶是以黄三甲的性子,此时嘴角也抽了抽,眼中似有怒火升腾。
“这就对了。”独臂老头一拍大腿,呵呵笑道:“我就说,你黄三甲终究还是个人,被人揍成这幅熊样,还风轻云淡,在我老子面前还装什么装。对了,有没有剑,嘴馋了。”
“没有。”
黄三甲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他能够玩弄天下人,不过是因为那些人心中有所求,有所愿而已。
而眼前这个家伙,的确是个超脱于世。
一身好吃剑,也喜欢观音宗的老女人,但却并没有困入其中,颇有壁立千仞无欲则刚的意味,偏偏武功还高的很。
当年老剑神李淳罡下龙虎山,就是和此人互换一臂,从此老剑神修为一跌千里。
这姓隋的剑道修为或许担不得天下无双,但也有自己的豪气与骄傲,正如他的那一句诳语“天上剑仙三百万,与我也需尽低眉。”
“小气,没办法了,只有自力更生。”
自称隋斜谷的独臂老头竖起一根手指,念了一声,就有一股无形无质的剑意弥漫出去,覆盖大半个襄樊。
襄樊城中,不乏武林中人,其中犹以剑客居多。
呛啷!呛啷!
在众人目瞪口呆,一口口长剑脱鞘飞出,铺天盖地,遍布长空,向相国巷飞驰而来,最后排列在独臂老头身前。
独臂老头目光扫过一柄柄悬空长剑,然后衣袖一挥,长剑重新回归主人剑鞘。
当然,有没有弄混,他就管不着了。
能够还剑,都算是他今天瞧了一出好戏,心情不错的缘故。
最后,剑群散开,只留下一柄形式古典的长剑,长剑泛着光泽,一看就知不是凡物。
“品相不错,但剑气差了一点,也不够锋锐坚硬……算了,也只能将就一下。”
袖管空荡荡的隋斜谷屈指一弹,长剑嗡嗡颤鸣,然后咔咔作响,出现一条条裂痕。
长剑一截截断裂开来,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最后尽数落入断臂大袖之中。
“你来这里是做什么?总不能是特意来瞧我热闹。”黄龙士对他这怪异举动不以为意。
“还剑。”说了这两个字后,老头捡选了一截剑身,丢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如嚼黄豆。
“还谁的剑?”黄龙士道。
隋斜谷专心对付眼前“开胃小菜”,随手一甩,一柄剑从袖口中飞出,插在墙壁上。
是一柄看似平平无奇的剑,剑身修长,剑柄犹自摇摆不定,嗡嗡作响。许是剑上染过许多高手的血,故而带着一股血腥戾气。
“慕容桐皇的剑?”黄龙士看了半晌。
隋斜谷吃剑如嚼黄豆,随口道:“不错,他一剑千里,救了我第二个徒弟。你也知道,我一生两个徒弟,第一个徒弟平平无奇,第二个徒弟本来以为也是泯然众人,但剑九‘六千里’很是让我是惊艳一番。后来的剑十、剑十一更是超脱凡俗。这姓慕容的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