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梅山庄。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些茉莉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刚洗了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的彻底干净。
指甲修理了一遍,衣服也是崭新的,从内衣和袜子都是白的,雪一样白。
他已斋戒一日。
今天,他要做一件神圣的事。
在做这件事前,山庄忽然有人拜访,还说是他的朋友。
西门吹雪已将整个人奉献于剑,不沾凡尘俗事,断情绝欲,朋友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三个。
但来的人一直都是他朋友。
陆小凤正斜倚在一张软椅上,杯中的酒是浅碧色的,他身上的衣裳轻而柔软。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陆小凤道:“你这人一生中,有没有真的烦恼过。”
西门吹雪道:“没有。”
陆小凤道:“所以你从来没有求过人?”
西门吹雪道:“从来没有。”
陆小凤道:“所以有人来求你,你也不肯答应。”
西门吹雪道:“我要做的事,根本用不着别人来求我,否则不管谁来都一样。”
陆小凤坐起身子,面容严厉:“可现在我要求你一件事,你若不答应,我就烧了你的山庄。”
西门吹雪笑了。
他很少笑,所以他笑的笑容看来仿佛总有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陆小凤道:“你不信?”
西门吹雪凝视他:“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要烧我的房子,都可以动手,也不管从哪里开始都可以。”
陆小凤怔住了。
他知道,这个人孤傲高绝,是从不屑于说谎。
西门吹雪道:“当然,如果你能过了今晚再烧是最好不过了,因为我还打算接待另一位客人。”
陆小凤道:“你也有客人?谁?”
西门吹雪从怀里取出一张雪白的纸笺,摇摇送出。
陆小凤接过,目光一扫,上面只写了很简单的一句话。
“明日黄昏,拜庄一会。”
一句话,八个字,很简单的八个字,甚至连署名都没有。
但陆小凤面容已经凝重起来,只因他能看出,这八个字不但龙飞凤舞,力透纸背,更似蕴含一股锋锐的剑意,字字如剑。仿佛随时都可能跃纸而出,伤人心神。
能写出这幅拜帖的人,剑法只怕已登峰造极,天下少有。
“是他,绝对是他!”
陆小凤眉头一皱,以笔作剑,能有如此造诣的,天下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白云城主叶孤城远在南海,木道人淡漠名利,也就只有那家伙了。
陆小凤又抬头看了西门吹雪一眼。
他忽然发现,这平日里冷得仿佛冰块一样的家伙,眼中不知何时已有狂热的光芒,仿佛有两团炽热的火焰在跳动着。
西门吹雪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几乎没有朋友,但他并不在乎,可是一个人活在世上,若连对手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寂寞。
以前,他以为只有叶孤城配做他的对手。可不曾想到,如今竟又多出一个。
陆小凤揉了揉眉头,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
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
现在是四月,桃花和杜鹃正在开放,开在山坡上。
花满楼正在领略着满山遍野的鲜花,他安详宁静的脸上,泛着无法描绘的温柔与光彩,仿佛初恋少女看见自己的情人一般。
他并未和陆小凤一起请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是远离凡尘,虽然将杀人视为神圣的事情,但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同样漠视生命,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绝代剑神。
而花满楼却对世间万物都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热爱,对生命充满感激。
他们的理念截然相反,又如何能做朋友。
暮风和软,夕阳西下。花满楼转过身子,抱了抱拳,面带微笑:“西门庄主?”
他分明是个瞎子,身后分明一丝声音都没有,怎么就知道有人来了?又怎么知道来者就是西门吹雪?
后面的确有人,只可惜不是西门吹雪。黑衣青年姿态淡然,微笑道:“不是西门庄主,是玉连城。”
花满楼恍然,用略带歉意的声音道:“是花满楼失礼了,还望见谅。”
玉连城笑道:“果然花家七童吗,想来陆小鸡也已到了万梅山庄。”
花满楼道:“不错。”
玉连城的凝视在他身上,忽然道:“你真的看不见?”
花满楼道:“只恨在下身带残疾,不能一睹当代剑客风采。”
玉连城道:“你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他对于轻功和剑法都很自负。
当然,他的轻功和剑法也是在值得他自负。
花满楼笑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五六人行动时不能完全发出声音,阁下就是其中之一。”
玉连城道:“但你却知道有人来了。”
花满楼笑道:“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只是在下愚笨了一下,不曾想阁下也来了万梅山庄,理所应当的认为如此剑气,当西门庄主无疑。”
玉连城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