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又哪里能以一时或一言以蔽之呢?
广陵这地方,真真是连水汽里都氤氲着柔情的福地,自打入了这境内,感觉浪头都要柔和几分。自大江顺流而下,浮萍般飘荡数日,林羡渔只觉得脑子都跟着船帆晃晃悠悠未曾停歇,她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甲板上,背靠着船舷,听见背后温温细细的吴侬软语渐渐清晰时,船老大立在船头吆喝:“各位,到咯——”
岸边已停靠数辆阔大的马车,看马车车辙上篆刻着苏家特有的银杏家纹,正是苏家派来迎客的。不过往来宾客众多,苏家倒也不是什么人都接,大部分都得自己去住客栈,林羡渔如今名不见经传,萧烬又不愿意暴露身份,她便知趣地打算进城随意找家客栈。
下了艞板抬头一看,苏星澜站在马车边,正朝这边招手。
林羡渔左右看看,不甚自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见她犹豫,苏星澜立刻迎上前来,笑道:“温姑娘,远来是客,苏家剑庄恭候您三位莅临。”
这行舟上至少有一半人是来名剑大会凑热闹的,远来的客可不光她和萧烬季玄主仆三人,能被苏家少庄主亲自迎接,可想而知是何等殊荣。林羡渔感受到众人投过来的羡慕眼神,不太明白自己何德何能打动了尊贵的少庄主。
还是说,他看出萧烬身份不凡,她沾了他的光?
不过他盛意邀请,她也正好少些操劳,便顺水推舟道:“如此便多谢苏公子的美意了。”
她才不管萧烬乐不乐意,反正岳南风肯定是住在苏家剑庄里,她照样可以照应得到,跟萧烬分开也没关系。
她低头钻进马车里,听萧烬在外淡淡道了句“多谢”,便带着季玄上了马车。
果然他只是不喜欢苍梧派而已。
他一上车,便取了斗笠,撩开印着苏家银杏家纹的墨兰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林羡渔一抬眼,正瞥见冒牌货正扶着苏星澜的手,斯斯文文地登上另一辆马车。
萧烬眼神晦暗不明,看起来不是太高兴。
马车内里铺了光滑厚实的鹿皮毯子,中间的紫檀小几上搁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枇杷,林羡渔斜斜倚在雕栏花窗上,手里剥着枇杷,看着地上余杭特有的青瓦白墙石板小道悠悠而过,听着难懂却令人沉醉的吴语,心想:不知如今这广陵城里,汇聚了多少势力。
旁门小支多如过江之鲫,她也并不关心。按照惯例不出意外的话,如今正道苍梧、昆仑、沧海,魔道红莲山庄、彩云教、风漠城、隐岛这七大势力,除隐岛外应当都来人了。
若萧烬真想做些什么,如今正是一网打尽的好时候。
广陵城里表象和平,但各派势力聚集得这般齐整,却也是十年来头一遭。机会难得,萧烬究竟给不给苏诉这个面子还两说。
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她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对面的萧烬,心道:他都敢欺师灭祖,区区苏家,只怕也没放在眼里。
且观后效罢。
人多眼杂,那冒牌货也许会提前露出马脚也说不准。
马车平稳地停了下来,林羡渔收回思绪,抬头一看,面前巨门之上,金匾高挂着“苏家剑庄”四字,已然到了。
她跳下马车,正看见苏诉立在大门口,正迎接往来宾客,见岳南风从车上下来,忙不迭迎上来。
二人客套了几句,苏星澜与冒牌货也随即见了礼,苏诉的眼神在冒牌货身上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地遮掩了眼底的讶异。
这一批到的宾客多,苏诉一一寒暄,就连如今毫无身份的林羡渔,也得到了他笑脸相迎,言谈间热情却不虚伪,亲切却极有分寸。他贵为一家之主,在门口站了大半日无半分不耐,一个照面便能清晰叫出每位宾客的姓名,当真令林羡渔钦佩。
客套过后,众人入庄安置。
苏如与岳南风走在当头,众人随后,朝院内走去。林羡渔听见苏如向岳南风称赞道:“经年不见,小渔儿愈发沉稳了,真真有了逍遥峰主的风范。”
岳南风心里得意,嘴上还要谦虚:“哪里哪里?不过是虚长了几岁罢了。小渔儿若能有星澜半分令人省心,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多活几年。说起来倒要多谢苏兄你教侄有方,星澜才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小渔儿同他在一起,得他言传身教,才勉强有些长进。”
说到这里,岳南风忽然话锋一转,道:“不过,自渊儿去后,小渔儿确实沉稳不少。”
说罢他幽幽一叹,林羡渔知道他提起林渊总要伤春悲秋大半天,她不愿意再听,便悄然放慢了脚步。
踱到最后,碰到两人远远落在队尾,正交头接耳,她心想这必是有什么譬如某门主张三的裤衩出现在某堂主李四的床头之类的趣闻可听,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走着,顺便竖起耳朵偷听。
却听一人道:“老魏你说,苏庄主如今这么得势,还将这诺大家业交给侄子作甚,干脆续弦再生个亲生的多好。”
老魏悄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