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左羽,连林羡渔都感到头皮一炸,脑后寒意袭人。尚在思索她这句话是何意,便觉背心一凉,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左羽不由得闷哼出声,听到这声响,孔惜月似乎很满意,在外面轻轻地笑了一声。
没等他适应下这阵剧痛,便身体一空,继而肋下又被深深刺穿。
孔惜月站在灶旁,手中的清欢剑穿透铁锅,径直将锅下的人扎了个对穿,她又拔剑出来,重新捅下去。
一剑又一剑,剑剑不留情。
她就这么隔着层厚重的炉灶,歇斯底里地拔剑刺剑,发泄一般将灶里的人捅了几十个透体而出的窟窿,捅得他肠穿肚烂。
起初左羽还闷哼、惨叫,到得后来,已无半分力气,一滩烂泥般靠在灶膛里,除了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再无声息。
鲜血汹涌地从灶膛里漫了出来,浸透柴薪,汩汩涌出,顺着土砖绵延到地,在地上汇成一滩血泊。
难以置信,原来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孔惜月终于停下了手。她将剑拔出来,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柴薪,掏出个窟窿,她弯腰从那窟窿里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凌乱的脏器。
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已经没了气息。
她直起身来,又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就该这样,斩草怎么能不除根呢?”
她转过身,拎着剑施施然走远,隐隐传来一句:“当年要是这么对我,不就皆大欢喜吗?”
脚步声远去,左羽瘫软在炉灶里,极细极轻地吸了一口气。
浑身血肉都被撕裂,他痛得死去活来,双手捏着满手血腥,死死握紧,不让自己唇间溢出一丝□□。
而后失血过多的他眼前一黑。
林羡渔困在他身体里,不能随他一起晕,反倒清晰地体验着他这一身剧痛,禁不住咬牙切齿。
若不是实在痛得说不出话,她一定要跟萧烬吐槽几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从痛入骨髓,到混沌麻木,再到寒冷刺骨,手脚冰凉,她始终不曾从左羽体内脱离,因此也清晰地知道,他还没死。
许是他命不该绝,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一直没断气。他打阎王殿前走一遭,不知过了多久,又重回人间。
林羡渔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原来左羽并不是死在清风剑派灭门那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林渊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但起码能说明清风派灭门与林渊没有关系。
左羽睁开了眼。
入眼仍是逼仄的灶膛,炉内一片漆黑,面前的洞口却透出点点曦光,天已经亮了。
这一夜已经过去,四周死寂一片,唯有他自己的喘息声回荡在狭窄的空间内,略显粗重。
他试着抬了抬手,发现根本抬不起来,实在太痛了。炉子里的炭灰蹭在伤口,撒盐般折磨人,却意外地替他止住了血。
动不了,他也根本不敢动。
谁知道孔惜月那个疯子走了没有。
又躺了大半日,外面悄无声息,甚至连鸟鸣鼠叫都听不见,整座清风山,已经成了一潭死水。
左羽终于恢复了些力气,他费力地翻了个身,将柴薪推出去,爬出炉灶。
柴薪乒乓落地,也许孔惜月走了,也许她还在周围,听见动静会过来补他两剑,左羽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他再不出去,就会死在炉灶里。
他从炉灶跌落地面,又费了不少力气,痛得直抽气。歇了半晌,他爬到一旁,费力抬起手,抓住架子上的陶碗。
那碗里盛着昨日没吃完的米饭,他将那碗抓下来,砸得“砰”一声四分五裂,米饭混着陶片散落在地。
他将碎陶片拣出去丢在一旁,有几片割破了他的手,血滴落在米饭里。做完了这一切,他抬头看了看饭堂的大门。
大门敞开,门外晨曦正好,孔惜月没有来。
这么久,这么大动静都没来,她当是离开了。
左羽抓起地上的饭塞进嘴里,血腥味混着馊味,夹杂着细碎尖锐的陶粒和尘土,难以下咽到了极致。林羡渔几欲作呕,左羽却拼命咀嚼,狼吞虎咽。
塞着塞着,他动作一滞,抓着一把馊饭哭出声来。
这哭声难听至极,如孤狼落水,在水中扑腾挣扎,却始终冲不破头顶的冻冰,直至渐渐沉溺前,发出的最后一丝呜咽。
一夜。
明明才过了一夜而已。
昨日这饭堂里饭菜飘香,师兄妹们聚在一起欢声笑语,今日这满山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一百多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就如同这碗饭一样,过不了多久,他的师兄妹们也都会腐朽,会腥臭,会躺在这煞气冲天的鬼地方再也不见天日。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左羽靠着这碗馊饭和几个冷硬的馒头度过了一天一夜,等终于攒够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