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的唇角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低头略略扫了她一眼,似是无奈,脚下却没停。他一口气走出很远,才在一处断崖边停了下来,将她放下。
他道:“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他语气惯常冷淡薄凉,此刻却仿佛藏了丝微不可察的促狭,林羡渔转过脸不看他,硬着头皮道:“总总总之,你别再碰我了。”
山崖陡峭,其下深渊白雾霭霭,两崖之间一条窄桥正随风轻摆,应当曾经是弟子们往来的通道。这山里十年没有人影,桥倒不显得太萧索,看上去完整而稳固,桥头有块木牌,写着“百丈桥”三字。
林羡渔一心想逃离萧烬身侧,没有多想,便抬脚踩向齐整的桥板,边岔开话题道:“这是通往后山的吧?我们快……啊啊啊!”
她一脚踩空,陡然坠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她来不及思索其他,慌忙抬手欲抓住身侧的绳索,却没想再次抓了个空。
那看似牢不可断的绳索竟如同梦幻泡影,半点抓寻不到。
接连两次失控,再快的反应也来不及,她径直穿过虚浮的桥面坠了下去。身后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提溜住她后领,一把将她提了回来。
萧烬将她抓回来便收回了手,林羡渔惊魂未定地立在崖边,小心翼翼伸出手探向桥索。
黝黑发亮的铁索从她掌心穿了出去,她失声道:“幻象?”
这也太逼真了!
虽说她眼下没有修为,也确实容易受蒙蔽,但这百丈桥幻象竟造得如此逼真,施术之人绝不容小觑。
她自然是破不开这幻象的,只能回头求助萧烬。他对上她视线,淡淡抬眸,眼中戾色一闪,周身威压猛然在这天地之间扩散开来。
“嗤”地一声,眼前的百丈桥倏地化作丝丝烟云,顷刻间分崩离析,烟雾逐渐消散后,眼前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铁索。
林羡渔半信半疑地抬手,指尖触感冰凉而粗糙,她摸了一手锈迹,这才放下心来。
好歹这百丈桥还剩了一根孤零零的桥索,聊胜于无。
对崖甚远,虽不是真的相隔百丈,但也不是能轻易越过去的。她眼下修为不足以御剑,只有两条路可选。
从这根手腕粗的铁索上走过去,或是厚着脸皮让萧烬带她过去。
她刚刚才放过话让萧烬别碰她,这会儿无论如何拉不下脸来。幸好走铁索这种事情,对她而言也算是驾轻就熟,当下伸手拽了拽铁索,确认稳固后,便纵身踩了上去。
身后萧烬略带迟疑道:“你要从这里走过去?”
她头也不回道:“怕什么?就是这天下最难走的桥我也……”
“走过”二字溜到舌尖,她惊觉失言忙吞回去,心念飞转,勉强镇定道:“我也敢走!”
萧烬没接话,林羡渔想转头看看他的反应,又怕被他瞧出端倪,等了半晌没听到他开口,她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
好险糊弄了过去。
毕竟这天底下最难走的桥,世人皆知,就在逍遥峰。那条铁索,可比脚下这条长得多、险得多。
还好自己圆的够快,否则若萧烬起了疑心,她只怕小命不保。
为了演得够逼真,林羡渔装模作样地走一步晃三下,尬笑道:“好像有些托大了,这铁索不太好走。”
她迈了两步,身后衣衫作响,脚下铁索微微一沉。她回头一看,愕然道:“你上来做什么?我飞不过去你还飞不过去吗?”
萧烬稳稳立在她身后,垂眸看着她,显然并没有想答话。
好吧,尊贵的魔尊大人爱走哪儿走哪儿。
二人一前一后,朝悬崖对岸走去。
萧烬的视线落在林羡渔纤细背影,眸色幽深。
那条天下最难走的桥,他第一次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在那人身后。
说桥其实是不恰当的,不过是一根手腕粗细的玄铁锁链,堪堪锁进两端的绝壁石崖里,绷得笔直,成为一条险之又险的途径。
逍遥峰是一座浮在苍梧之渊上的孤峰,四面悬空,苍梧之渊这块地方又十分怪异,任何人在这片领域上空都无法提气御剑,这条连着九嶷山主峰——舜源峰的铁链便是登峰的唯一途径。因地势极高,常年云雾环绕,铁链湿滑难耐,且身处其中能见不过数尺,四周白茫茫一片空明,令人惶惶不知其中究竟隐藏着何种庞然巨兽。而脚下稀薄雾气中,又隐约可见万丈深渊。
渊下是万鬼所居,人间地狱,渊上重重叠着法阵封印,以整个九嶷山脉为阵,逍遥心法为系,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
无论活人还是死魂,坠进这苍梧之渊,便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凭着这道天险,逍遥峰千年间从未有过任何危机,能沉稳心性走过铁链者尚且寥寥,即便侥幸走过,只消有人在那端稍有阻拦,便将摔落苍梧之渊,死无葬身之地。
逍遥峰一脉誉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