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自为之。”
说得好听,由她处置。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哪里由得了她?
林羡渔转过身来,仰头去看苍霜漆黑眼瞳,声音带着颤:“徒弟,不要怕,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师父。人,是不是你杀的?”
在林羡渔殷切期盼的眼神里,在岳南风并身后诸人滔天的怒火里,苍霜定定看了她半晌,握紧了拳道:“是。”
林羡渔呼吸一滞,死死盯着他眼神,想从中找出几丝破绽,但少年倔强地抿着唇,未曾犹豫半分。
要她怎么相信?
苍霜一向温顺善良,克己守礼,从未因旁人的讥讽谩骂动过半分怒气,怎么可能灭了娥皇峰满门?
可……
身后重重声浪掀得她眼前阵阵发黑,林羡渔孤身立着,用挺直的脊背顶着那些汹涌的怒火,咬牙道:“苍霜,你立过誓绝不骗我。”
苍霜稳稳站着,举起右手,缓缓屈起二指,捏了一个诀。
真言咒。
他拿左手指着柳玉的尸身,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人,是我杀的。”
真言咒下,谎言无所遁形,若强行撒谎,便会即刻遭到反噬,轻则吐血,重则身亡。比誓言来得更可靠,更狠绝。
由不得她不信。
林羡渔只觉晴天一个霹雳,整个人身形晃了几晃,声音喑哑晦涩地追问:“你……当真?”
苍霜迎着她视线,不躲不闪,吐字清晰:“当真。”
究竟是为什么?
她想细细问个究竟,可身后议论纷纷,恨声不断,半点不容她拖延。
林羡渔手在袖中一分一分握紧,与苍霜对峙半晌,颓然垂下头来。
她低头霎那,少年紧绷的脊背也蓦然松懈了下来,松开了紧握的满手粘腻血腥。
他陡然跪了下来。
林羡渔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苍霜,黯声道:“苍霜,你可知错?”
苍霜始终不曾抬起头来,他将脸埋在尘埃里,修长手指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半晌,他道:“是。二十七条性命皆为徒儿一人所杀,徒儿,听凭师父处置。”
话音干脆果决,他分明只求一死。
罢了。
林羡渔闭了闭眼:“依本门门规,二十七条性命,二十七道罪己雷。这处置,掌门师叔可还满意?”
岳南风怔在原地,一时无语。
林羡渔视线一一扫过他身后诸人,轻声问:“各位掌门长老,可有异议?”
鸦雀无声。
罪己雷是苍梧派最重的刑罚,一道便足以让常人命丧黄泉。以苍霜的修为,撑过六七道已是极限,二十七道,足以让他连人带魂都被劈个稀碎。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面面相觑,摸不透林羡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羡渔是什么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众人早做好了她公然护短的准备。
原以为能逼她亲手清理门户已是万幸,却没想到她比谁都狠,亲口许下这二十七道罪己雷的刑罚。
不是说她向来最疼惜这个徒弟吗?看来也不过如此。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黄毛丫头而已,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徒占个逍遥峰主的威名,却连个爱徒都护不住。
良久,岳南风一拂袖:“也罢,就交由你亲自行刑。”
少年手背的青筋蓦然松弛,他深深伏着,声音带颤:“师父……”
……
逍遥峰,碎云崖。
崖边立着成年男子腰粗的木架,苍霜已被绑在其上,林羡渔站在他面前,默然瞧了他半晌,抬手拿袖子替他拭了拭额上狰狞的血污。
他静静盯着她,露出温和的笑意。
五年了。
她在山脚下捡他一条性命,带回逍遥峰,收他为徒,弹指已五年。
少年转眼十六岁,身量比她高出半个头,她需得仰头才能看清他面容。
明明还是那张纯善无邪的脸,可今日之事,又是为何?
她不得不给同门冤魂一个交代,可这不代表,她会枉送自己徒弟的性命。
她轻声问:“可曾有悔?”
少年定定看她,眼底情绪愈发浓厚,眷恋有之,不舍有之,可没有半分悔恨。
他答得掷地有声:“不曾。”
身后岳南风催促的声音传来,林羡渔退后几步,扬手,起扇。
随着她手腕翻转,轻摇折扇,天上晴空万里转眼乌黑一片,黑云压城,浓厚沉重堆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
少顷,隐约有轰鸣声自天际传来,几缕若隐若现的电光若金龙一般从黑云中探出头来,上下翻飞,渐渐分明。
昏暗的天色里,少年抬头看了一眼。
林羡渔咬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