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郑良瑜的声音，还昏昏欲睡的郑知颜绷着小脸坐好了。
“好的，哥哥。”
乖巧极了。
她睡乱的发鬓刚才被赵婆子解开了，青丝如瀑布垂下，柔顺墨黑，衬得她那张脸更小了，陶瓷娃娃似的，还抬手揉着眼睛。
郑知颜早已习惯了。
不知从何时起，郑良瑜会给她梳头、买衣裳、买首饰。
他们都说他疼爱她这个妹妹，找遍京城也找不到一个这般待妹妹细致耐心的哥哥。
郑知颜也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待遇，受宠若惊一阵，直到习惯，最后确定这只不过是他听郑鸿的话，要对她好，因为她是他妹妹。
正发着呆，她圆润小手被人抬起，塞进了一只玉镯。
冰冰凉凉的。
赵婆子喜欢看兄妹关系和睦的场景，笑道：“五公子有心了，又给六姑娘送镯子。”
郑知颜：“谢谢哥哥。”
郑良瑜听似温和地“嗯”了声。
她看了一眼妆奁，里面的小首饰有大部分是郑良瑜拿过来的，据说是他用省下来的银钱去叫人买的，此举备受郑鸿、李氏赞扬。
可郑知颜是怎么看怎么不得劲，用着他送的东西，心里发虚。
郑良瑜将檀木梳放回妆奁，下一息，赵婆子端一面镜子过来，郑知颜抬眸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她头发被梳成垂鬓，用丝绦绑住。
不施粉黛，唇红齿白。
又因郑知颜是盘腿坐着，梨花白的襦裙裙摆散开，露出一截皓白纤细的脚踝，裙带双双垂下，落在被擦得敞亮的木板上。
发上的丝绦是郑良瑜买的，手上的玉镯也是郑良瑜买的，穿的衣裙也是按照郑良瑜喜好的颜色搭配的，郑知颜抿起唇角，略有不喜。
“陶陶。”
郑鸿的声音传过来。
陶陶是郑知颜的小名，取自诗经《王风·君子阳阳》的“君子陶陶”，寓意欢乐，取名者希望对方永远欢乐、无忧无虑。
郑知颜小短腿登时晃动，从地面爬起来，跑着撞入他怀里。
“爹爹。”
郑鸿哈哈大笑，将小小的郑知颜抱起来，宝贝抱着，他连续几日没来看她了，怕打扰她学习。
郑良瑜站在距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两父女，缓缓地眨了眨眼，开口道：“父亲。”
郑鸿含笑应了声。
下人们送上一篮子洗过的荔枝，郑知颜眼一亮，咽了咽口水。
见此，郑鸿弯腰放她落地。
“去吃吧。”
郑知颜抓了一把荔枝，先塞了几颗进郑良瑜手里，再剥一颗递到郑鸿嘴边：“爹爹吃。”
“好。”
郑良瑜垂眸看比自己矮上不少的妹妹：“谢谢妹妹。”
她嬉笑：“哥哥客气了。”
这话惹得郑鸿又是一笑，道他们兄妹二人还拘泥于这些礼节，以后都给他省了去。
日落西山时，郑良瑜回了自己的院子，他手里的东西还没动过，摊开掌心看，只见青中带红的荔枝，还带一片翠绿的叶子。
最终，他没吃。
夏天炎热，荔枝没放几日烂了，散发出酸腐味。
伺候郑良瑜的小厮在给他收拾房间发现烂到发虫的荔枝，听他说是忘记吃了，心中可惜，却也利落地将几颗荔枝拢入手里，准备拿去扔。
在小厮要往外走那一刻，郑良瑜忽然喊住了他。
“我处理便好。”
小厮怔住，不解还是照做。
等小厮离开后，郑良瑜把一颗一颗荔枝剥开，对那些滋生出来的虫子视而不见，挖出荔枝核。
三颗荔枝核被他洗干净，串了起来，像一条普通手串。
唯有烂掉的荔枝肉还爬着虫子。
片刻后，这些荔枝肉被扔到了养着鲤鱼的池子里，被它们分食得一干二净，郑良瑜倚在栅栏前看着，细白的手指绕着荔枝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