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却俱是从霸府或邺都精选出来,擅长素斋的厨匠。此时午膳才过,忙活了一上午,人们总算得闲在树下睡个午觉。
猗猗初入小院,只闻喊声,再走几步,却听右手边的棚屋有人低语。
“咱们南归无望了……父帅被南安侯毒死,兄长战死历阳,如今连几位叔父也……”
“阿改,别这样,我听说母亲正在疏通关节,也许再多些赎金,咱们就能返回金陵了。”
“固成,你太傻了,那索虏会轻易放过你吗?”
屋内一片静默,再无人言语。
猗猗正想迈步进去,却听身后传来舅父高澄的声音——他看似心情极好,嘴里竟还哼着吴儿香艳的小调。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猗猗赶紧找了个柴垛子躲起来。
“固成,在吗?”
“庖厨多秽,大丞相不宜来。”
“瞎说,做饭的地儿,能有多脏?”高澄一头扎棚屋,“而且还有你在啊,兰公子,吹气如兰,嗯……真是个好姓氏。”
“丞相!”兰京的声音中已满是怒意。
“下奴的父亲遭奸人鸩杀,兄长为侯景所害,几位叔父亦死在陈霸先的刀下,门庭凋敝,寡母孤弱,无人奉养,特请丞相开恩,准我南归,以尽人子之责……”
只听“啪”的一个耳光,高澄勃然怒吼,“本王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
“可是丞相……”
又是两记清脆的耳光,“说啊,接着说!”
“丞……”
耳光再次想起。
兰京再无言语,高澄才道:“此事永远不要再提!”
言罢愤然离去。
待高澄走得远了,猗猗才默默的挪进棚屋。
屋内仅剩一人,头裹苍巾,身着厨服,五官儒雅俊秀,白皙的脸上留着红红的手印。
“你找谁?”兰京捂着发肿的脸颊,口气颇为不善。
“哦……我找吃的。”猗猗边说边前凑。
“今日的午膳已毕。”
“别别……给我半碗粳饭,肚子饿得厉害。”
兰京放下手中的活儿,上下打量起猗猗,“你哪个院子的?这身衣服,莫非是偷主子的?”
霸府等级森严,主奴壁垒分明,除了分派杂役,殴打辱骂,主子是断不会跟他们这样的下等奴才们多说一句的。
猗猗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是默认。
兰京的态度好了很多,他盛了碗粗饭,递给猗猗。
“这饭可真难吃。”
“我本武人,哪会做饭?”
“瞎说,听人说集在这里的厨匠都是技艺最好的。” 猗猗边嚼饭边碎念。
“不爱吃就别吃,又不给钱。” 兰京瞥了一眼这小女孩,心道年纪不大,事倒挺多。
“是啊,我可没钱。”她想起那个凤凰的故事,便道,“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兰京并不睬她,只管清理杯盘。
“鲜卑王子和秦国大王的故事哦……”
她表述能力极差,情节根本无法连贯,但兰京的神色已变得极其古怪。
他终是忍无可忍的抓住猗猗的脖领,将她拎到面前:恶狠狠道:“快说!你刚才听到了什么?为何要讲这个故事?”
猗猗吓坏了,她是听到了,可是她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于为何要讲这个故事?
“为了救兄兄。”猗猗如实作答。
兰京并不懂鲜卑语,也没有心思去细究——然而,他自幼熟读史书,怎能不知慕容冲被苻坚娈囚,出逃后血洗长安的故事?如今,他国破家亡,被掳北地,身陷金屋,岂不与当年的慕容冲有着相同的境遇?当年的凤凰做了什么,他兰京亦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又怎能就输了这血性?
猗猗出了膳房,彼时烈日当空,她又饥肠辘辘,蔫蔫的走在□□间——琢磨着去观音堂偷些贡品,心内虽不耻,脚却不由得朝那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