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府门前,贺容音极力阻拦桑珞想要跟随他一同进去的想法,原因就是他之前去过很多卿大夫的府邸,然而最终都是被人架着丢了出去,场面实在是不好看,他不想让桑珞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姑娘坐在这里等候便可,我不会进去太长时间的。”贺容音为桑珞掸了掸石龟旁的台阶,示意她坐在那里。
当然不会进去很长时间的,因为你很快就会被丢出来,桑珞向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后赌气似的坐了上去。
见她安稳下来,贺容音正了正衣冠,之后迈步走上了台阶。
桑珞回头,只见他的身姿如松柏一样挺拔,虽清瘦,却可见风骨,明知自己的思想不符合大流,却敢大胆去宣扬,正是如此,这个时代才会出现如此诸多百家争鸣的思想。
步入庭院之中,亭子里的石桌旁围着好多求学论道的人,他们是齐大夫养的士。
“草民贺容音,求见齐大夫。”贺容音走到正屋前立身作揖。
半晌,屋内的嘈杂声逐渐平息之后,一个雄浑的声音传出来,召他进去。
贺容音闻声直起身来,将门轻推,步入正屋之内,绕过祥云纹屏风后,他成功地见到了齐茂之,而齐茂之左手边坐北朝南的人则是他的座上宾。
“草民此番前来是有想法想要讲与大夫听。”贺容音再次作揖,低头等待齐茂之发话。
“哦?讲来听听,”齐茂之向坐侧身,“太素正巧也可以一听。”
贺容音听到那位座上宾的字号后一顿,随即回想起来,这个人姓陈,单名一个玉,字太素,提倡君主以严苛的律法来管理国家。
“多有得罪,原来是太素先生。”贺容音保持原有的姿势转身。
“无妨无妨,”陈玉挥挥手,“你大可将你的想法说出来。”
贺容音正身,随即将自己重回旧制的想法说了出来,还没有说到君主要仁爱百姓这一段,话语就被打断了。
齐茂之大手拍向桌子,陈玉凝眸皱眉,随后两个府内的下使便破门而入,抓住了贺容音的两条手臂,将他往外压。
“前朝秩序井然,只是因为君主昏庸无道而至此番境地,如果我们能使秩序严谨尊卑有序……”
“够了!”齐茂之声音一压,手挥得更快了。
“前朝覆灭即说明前朝的秩序法度有问题,我们何苦再重蹈覆辙。”陈玉也不赞同他的想法。
贺容音见状放弃继续为自己辩驳,用来保留自己的最后一丝体面,被人架出了府随后丢下了台阶。
本以为要再次与坚硬的地面产生碰撞,却不曾想一只有力而有温度的胳膊揽住了他的腰接住了他。
桑珞抬眼看他,见他垂头丧气得连脸红都顾不上。
怎么回事?明明给她选了一个看不见自己被丢出来得位置,为什么她还能接到他?
“见笑了,姑娘。”贺容音迅速站定,之后离开了她。
他同她说话之际,陈玉从正门走了出来,路过了他们身边,衣冠楚楚,好不潇洒。
桑珞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他是谁?”她问。
“陈玉,陈太素。”
桑珞瞪直了眼睛,果然教科书上的插图都是骗人的,陈玉,那个在诸国征战时代被各个君主所称赞的人,就应该是这样气宇不凡!
贺容音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莫名有些不高兴。
“你知道你的思想为什么不被他们所接受吗?”直到陈玉的身影消失在桑珞的视线中后,她才开口问道。
贺容音摇摇头。
诸国征战时期四个国家的君主都是前朝天子封的诸侯,如今前朝覆灭,前朝的制度崩坏,诸侯造反割据,都想要吞并其他的国家成为天下共主,这时,如果有人跟他们说想要恢复到以前的旧制,这无异于是在指责他们是欺君罔上的乱臣贼子,人家肯定会不乐意。
但是贺容音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做不到像桑珞一样跳出这个时代的局限性来看待自己的问题。
那要怎么同他说呢?
思忖片刻,桑珞给出了答案。
“你不如想想四个国家的君主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贺容音顿悟,自己作为一个庶民,不希望战火纷飞而向往安居乐业,所以才会希望天下能重回旧制,君主能体恤百姓,但旧制已经覆灭,说明旧制有许多不合时宜的地方,正如陈玉所说,何苦再重蹈覆辙。
但是旧制,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呢?又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呢?
贺容音苦思后无果。
“不知姑娘有何见解?”贺容音侧身低头询问身边的人,这两天之中,他的确是见识到了许多她的过人之处。
“你慢慢想吧,不着急。”桑珞将双手背后,一蹦一跳地走在了贺容音的前面。
真是世间罕见的奇女子呢!贺容音默默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