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几天过去了,还在把许久积攒的水气一股脑的扔下来。北方的小城见惯了干旱,这一场雨让大家有些没来由的兴奋。又停电了,区夕迟无聊的扔下手里的《不息的浪潮》,仰面躺着。突然一阵通通通的砸门声,区夕迟起身摸索着找到拖鞋,挪到门口,就看见大春隔着铁皮防盗门站在外面,身上披着一件军用的大雨衣。区夕迟没好气的问:“使那么大劲干什么。”打开门就往里屋走。大春没有进来的意思:“快走,山洪爆发了,咱们那边的铁路桥要被淹了。去看看啊。”区夕迟想想,反正也没什么事,便从组合柜里翻出雨衣,跟着大春下了楼。
大春的车还没到铁路桥就被路上停着的几辆依发车堵住了,这种车平头大脑袋,在当时来说是载重量非常大的卡车。区夕迟每次看到这种车就会想起矿山上用的那种平头大铁锹,那一铁锹能铲十几斤煤。和这车一样笨头笨脑。俩人只能下车,踩着被大雨冲的泥泞不堪的马路往前挪,没走几步,长筒雨靴里已经灌进了水。铁路桥边,一大帮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区夕迟一眼就看见爸爸在那里面和另一个人大声说着什么。桥下的水在慢慢的网上涨。说是铁路桥,其实就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涵洞,可以并排通过三辆卡车,平时也是当地居民穿越铁路的主要通道。南同蒲铁路线是连接陇海铁路的一级干线。每天观看频繁往来的列车也是当地孩子们娱乐项目之一,或者把钉子放在铁轨上,等列车驶过,会把钉子压成一柄小小的宝剑。区夕迟也曾试过,但是等列车驶过之后,钉子总是找不到。
北方的雨量不大,很难会把这条涵洞淹没,这次降雨时间长雨量大,而且一开始就是暴雨,引发了山洪,这才出现了洪水暴涨。洪水的咆哮声和人群里传出的嘈杂的呼喊声淹没了大雨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区夕迟艰难的挤进人群,往父亲身边挪动。父亲的声音已经依稀听得清楚了。区中和中气十足的对着周围的人喊着:“都不要慌,现在要尽快让洪水改道,铁路的同志,请你们和我们局里取得联系,以便我们提供物资和人员的帮助,我们矿长已经向局里进行了汇报,目前还没有答复,你们再抓紧去协调,矿上现在就去调用资源。县里的同志,请你们水利局的同志看看改道的方向,改道会不会影响到居民,要不要疏散。”人群里立即有几波人开始各自商量,区夕迟从服装上能看得出铁路方面的人员。不多久,人群里就有人冲了出去。
区中和又对着一个中年人喊:“景科长,你们赶紧把物资调过来啊。”中年人嗓音洪亮的答应了一声:“区矿长,已经在路上了。我刚才看了,改道的话大概就在老棚户区三村那里最好,那边已经没人住了,而且是个缓坡,缓坡下面就是一片荒地,荒地往下就是河滩了。我让直接把物资拉到三村那边了。”景科长是供应科的科长,内蒙古当过兵,沉稳干练。区中和略一思索:“景科长,你带几个人在这边看着,有什么突发情况赶快报告,我带人去三村”说罢便挥手带着一干人往三村走去。
三村是一片已经荒废了很久的棚户区,大雨里更显得破败不堪,几个县里的干部在村边的高地上指指点点,应该是水利局的干部,过了一会,其中一人走了过来:“区矿长,你们那位同志说的很有道理,这个地方是改道的最佳选择啊,您看那个土坡,让自卸车开上去,从上面把枕木倒下去,基本上就可以把现有的河道堵起来,至少能堵起来一部分,这样就可以把铁路桥那边的水势减缓。就是我们对这个地方不熟悉,不知道那边需要多少方的量啊。”话音刚落,边上一个人就答话:“区矿长,刚才景科长说了,40个方差不多,我们车队正好有两辆自卸车,已经把物资都拉来了,就等您这边通知了。”
区中和往远处看了看,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表,远远的一个人影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区矿长,局里通知完全配合铁路和地方上的要求,务必保证南同蒲线的畅通。”区中和轻轻地舒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县水利局的人,水利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说:“这边我们已经确认可以分洪改道,分洪道上沿路我们县公安的同志都排查过了,没有居民。”
两辆自卸车轮流倾倒了两车的枕木,一阵轰鸣之后,洪水的去向被硬生生挡了起来,洪水不甘心的汹涌咆哮着继续冲击着,偶尔有几条枕木被冲走,在浑浊的河水里翻滚,转瞬间不见了踪影。土坡上的人群都紧张的看着,几分钟后,突然一声轰响,水道边上的一大片泥土滑落,紧接着一片片的开始落入洪水中,不到一分钟,一道豁口被冲了出来,洪水改道了。山坡上的人群开始欢呼。区夕迟被人群中爆发出的热情感染,也跳着欢呼起来。斜眼一瞟,却看到父亲笔直的站在山坡的最高点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方,像一尊佛。
父亲的最新任命下来的那天正好是区夕迟开学前一天,以副矿长兼任工贸公司经理,不再负责其他工作,看上去大权旁落,实际上工贸公司作为当时比较新鲜的事物,在产销方向的自主权很大,又是独立办公,也算是实权单位。此次调整倒也算比较谨慎。最大的问题就是想进局机关的打算泡汤了,而且在短期内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