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两旁,一溜大红灯笼向前铺开,火铳和炮仗的声音不绝于耳。
大婚的阵仗铺垫了好几天,所以来围观的人极多,也毫不意外。
为了维持秩序,谢随动用了府兵,京兆尹也派了卫兵来。
可这段路明明有人封着,前面还是慢腾腾地行来一辆马车。
阿容直觉不对,皱紧了眉头。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谢随的婚礼上闹事?
礼炮的声音戛然而止,轿子也慢了下来。
顾清影不安地问:“出什么事了?”
“回小姐,没什么,只是对面有辆马车要经过。”
顾清影松了口气,“无妨,由着它过吧。”
这么宽的路,区区两辆马车并行算什么。
然而对面已悠悠停下。
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墨绿色云纹华服的男子。
他吊儿郎当地拎着一个朱红色的锦盒,拦住了喜轿。
阿容立刻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那位颇得民心的平山侯,萧尚。
谢随曾给她看过他的画像,并嘱咐过,一定要小心提防。
萧尚伸手就想掀帘子,但只在瞬间,斜出的刀刃就已贴着他的喉咙,横在他面前。
阿容冷声道:“侯爷请自重。”
她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礼数尊卑都不放在眼里,看萧尚没有半分忌惮和敬意,甚至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萧尚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见此情形,个个手握剑把,严阵以待。
两侧的行人都吓傻了。
这好好的送亲路上,怎么还刀剑相向了?
“我给相府送贺礼,关你这个贱婢什么事?”萧尚斜睇着阿容,眼神中的不善没有半分掩饰。
阿容对他的羞辱充耳不闻,冷声道:“侯爷的贺礼,我会替小姐拿着。”
萧尚对抵在脖子上的剑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撩起帘子,轻蔑道:“本王送给丞相夫人的,轮得到你一个下人来接?”
顾清影心想,要送贺礼,多走几步到相府再送也不迟。这大庭广众的,分明是要让她难堪。
而且这话实在是笑里藏刀。
他一口一个丞相夫人,那她代表的就不是她自己,而是相府。
她掀开车帘,启唇道:“侯爷说得是,我该亲自接。”
恰有一阵风吹过,将红盖头掀起一角。
顾清影虽是盛妆,却没有半点俗气,只有骨子里透出来的娇俏。一双桃花眼惊疑不定,又强装冷静,朱唇丰盈莹润,看得人心痒。
萧尚不急着把贺礼递出去,反而故作狎昵地拖延着,“难怪,生得这样好,我要是谢随,我也无法坐怀不乱。”
“侯爷请自重。”阿容手上微微加了力道,刀刃已浅浅划破他的脖子,隐约可见血痕。
萧尚无动于衷,脸上笑意森森,像是湿黏的苔藓,摸一下都令人脊背发麻。
他道:“把谢随勾到手,你本事不小。但你也得知道,做他的夫人要承受什么。”
顾清影记得,顾辞说过,谢随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一个,皇上虽对他有忌惮,但也离不开他。因此,根本没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这样说来,这个萧尚顶多也只是个跳梁小丑。
她稳了稳心神,一把掀了盖头。
萧尚颇感意外地微眯了下眼。
不愧是谢随娶的女人,有点胆识。
顾清影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带着平静的笑意问道:“我的确不知道自己要承受什么,不过平山侯又是否听过,有句话叫祸从口出?侯爷对我不敬,便是对相府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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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萧尚一折腾,顾清影全然没了食欲。
一直等到纸包里的桂花酥都凉透了,她也没动过。
她很快就明白了谢随的远见。
婚典繁复至极,极耗心神。
即使只是由着别人摆弄,几个时辰下来,她只觉得整个身体都累得不像自己的了。
别说婚服上绣满了金线银丝,又细细密密地缀着宝石,重如盔甲。光是头上繁盛得像棵树的发冠,都足以让她的脖子深受折磨。
夫妻对拜的时候,顾清影饿得眼前直冒白星,差点一把栽倒到了谢随的靴子上。
他稳稳地扶住了她,笑道:“夫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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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进婚房以后,顾清影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丢掉盖头,再卸去重得像刑具的钗环。
然后扑向桌案。
盘中是满满当当的蜜饯果脯、红枣花生,反正那么多,偷吃几个也看不出区别。
果腹之后,她才注意到房门外几个踟蹰不前的黑影。
顾清影这想起来,婚礼还有闹洞房这一环。
听说闹洞房的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