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姑娘,请进,快请进!”
“阮姑娘,可是咱们的房子有了进展?”
面对一叠声的疑问,时清笑眯眯地回应,“大叔,大娘,是个好消息,咱们屋里说。”
进了屋,时清从怀里掏出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同意书,交给屋里唯一识字的小娘子。
小娘子走到堂前,对着阳光轻声念着字据上的话。
话音刚落,大娘就一脸惊喜地看向时清,“这是同意咱们这桩买卖的意思了?事情就这么解决啦?”
小娘子花蝴蝶一般绕到母亲身边,“是啊,娘,有了这张字据再也不用担心了,您二老以后就住在女儿旁边享福吧!”
等到这张简短的字据在屋里被传阅一周以后,时清才在这家人殷殷的目光中小心收起来,郑重道,“您几位看过这字据也好安心了,我这就去官府把这备案补上,不日就可以正式过户了。”
时清快驴加鞭,一路赶到府衙。不巧,相熟的文书却是不在。
她依足了规矩,恭恭敬敬地将字据递上去,却不想上首的人只是睇了一眼就再也不发一眼。
时清拿捏不准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嫌弃孝敬给的不够呢,还是单纯想拿她摆摆威风?
若是前者,希望这位新来的不是那等心黑手狠、欲壑难填的;若是后者,自己舍了这张脸,就在这里站一个下午,只要能把事办成也是值得的。
正思量间,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时清偷偷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约莫也是个末等的文吏。
二人东拉西扯了一阵子,从昨天下的雨说到今天刚买的豆腐脑,直说到口干舌燥,那人才遥指时清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被问到的人哼笑一声,“这样的文书也敢送来,这牙行还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了!”
时清噌地一声抬起头,脱口而出,“大人,民女这文书有错?”
坐在主位的文吏不发一言,就好像时清是她公署里一件不会说话的家具一样,将她干干脆脆地无视彻底。
时清只好又放声问了一句,“敢问大人,不知这文书何处还有纰漏,恳请大人赐教。”
“放肆!”
一声暴喝突然响起,“公堂之上,谁准你大声喧哗?”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时清不断在心里默念这句话,终于掐着掌心,缓缓扶着膝盖跪下,叩了一个头。
后来的文吏大约是不太忍心,亲自拿起桌上的文书看了。
这一看,他倒吸了一口气。
然后,亲自去将时清扶起。
只见他满目遗憾之色,“姑娘,你这生意...”
欲言又止之中,时清已经明白了一切。
她攥着自己好不容易讨来的文书,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往门外走去。
突然转身回望堂上诸人,“各位大人,难道这世间就没有公道在了吗?”
“公道,本官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公道!”
“本朝律例规定房屋买卖需邻居签字同意才能进行。阮姑娘,你的确是拿了一份带有签名的同意书来,但是这房子的主人是两个人,你手上的是妹妹的签名,那请问姐姐的在哪里?”
“姐姐早年间已被发卖,不知所踪。”
“哼,不知所踪,好一个不知所踪。本官再问你,你口中的不知所踪是从市井里听来的,还是在官府文书里查到的?若是从市井里听来的,如若有一天这姐姐回到了祖籍,不同意这桩买卖,你当如何啊?”
时清心里的激愤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满身冷汗与无可言说的悲凉。
牙行里一直以来的规矩是荒宅不问主,时清被刁难了一回,好不容易找到了主人却又被挑刺主人没找全。
若按本朝律例来说,的确是她自己做的不够到位,但是牙行里从没有谁被这样的规矩束缚过,真是为难这些文吏了,想折腾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升斗小民还得从书山文海里把这样生僻的规矩寻摸出来。
她不再言语,只微微福了福身,不待对面有所反应,就垂头向外走去。
“阮姑娘!”
时清猛一抬头,差点和来人撞个满怀。
倪信看见时清此时出现在这里,就知道她必定还在为那桩生意奔忙。他刚准备在美人面前为自家大人表表功,就见时清退后一步,风一样从他身侧滑过。
随行的末等小厮见状欲追,被倪信摆摆手拦下。
方才还在堂上趾高气昂的文吏,看见倪信进来,舔着个大肚子急趋到他身旁,“倪大人,好久不见,今日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李相公他老人家素来可好?”
倪信没接他的话头,目光只追随着时清向外看去。
其实,时清在撞到倪信时就已红了眼圈,她不愿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再加上早早将李知惕和郑念看作一丘之貉,这才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