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却见闵施月追了过来。
她是个自来熟之人,一走过来就拉住了林鸿昭的衣角,道:“婆婆,我可不可以同你们一道啊?”
老婆婆狐疑的瞧着她,心中惴惴。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总是要多点警惕,她想了想,便道:“姑娘,你是有什么困难么?”
闵施月思忖着用什么谎话来骗过他们,突然脑海中灵光闪过,便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逃婚出来的,这几日一直在外面躲藏,就是怕被我的家人碰上。”
接着,她又向林鸿昭抛去一个娇羞的神色,道:“而且,方才我一见到这位公子,便一见如故,还望婆婆成全,让我侍奉在公子身边。”
“啊,这——”
老婆婆望向闵施月,又望向林鸿昭,脸色无措。
林鸿昭的确生的极为出色,可这少女也不遑多让,只是,多一个人,到底多一个负担,更不论,这凭空出现的少女底细和身份是否清白。
只是,若说图谋,他们家中一清二白,叫老婆婆也想不出来,这少女能图谋些何物。
若是真要说上一件,大概也只能是林鸿昭俊美的容貌了。
在树林过后,老婆婆已将林鸿昭视作亲孙子一般,见他沉默不言,便道:“阿昭,人家女孩子倾慕你,你是如何看的呀。”
林鸿昭不言不语,只当什么事都和他无关。
老婆婆不禁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也看到了,我们家阿昭是个木头性子,平日里不声不响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一个千金小姐,何必来受这种苦?”
闵施月必须帮助林鸿昭脱离幻境,绝不能放过这个能接近的机会,她抱住林鸿昭的手臂,面容娇羞,道:“只要阿昭不嫌弃我才好。”
“我愿意用一辈子伺候阿昭。”
林鸿昭眸光流动,却没有推拒。
这便是不反对的意思了。
老婆婆同少年相处了几月,也知晓了点眉目,只能道:“好,好,姑娘,那你就随我来吧。”
三人便在这村镇里住了下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了炎夏,便是深秋。
这日,闵施月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一个编好的蚂蚱。
她既然在这种穷苦百姓家中生活,为避免招摇,枫衣红裙早已换上了粗素衣物,彩色辫发也换成寻常女儿家的流光发髻,只是肤白若雪,五官娇美,却掩饰不住天生的贵气。
一进入门中,她环住了林鸿昭的脖子,笑道:“我今日得到了个好东西,你瞧瞧,”
说罢,便将草编蚂蚱放到了桌上。
林鸿昭正端坐在桌上,手中握笔,写着对联。
习惯了闵施月这样亲密的相处,他眼也不眨,笔锋渐处,漂亮而劲道的字行云流水而生。
闵施月也不觉得无趣,握着那草编的蚂蚱,兴奋的给他讲着外出的事,道:“上午我和婆婆去地里割草,阿丘就跟在我们后面,别看他五大三粗的,手却这般巧,竟然一根草就编了个小玩意,我在旁边瞧花了眼,竟然都不得要领,你说,是不是我太笨了。”
阿丘是他们的乡邻,时常同他们走动,这几日正逢庄稼丰收,婆婆老了,力难以支,于是闵施月自告奋勇的去帮忙,结果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有闲工夫回来。
没听到人回复,她的热情稍许减少,又托腮,瞧着身旁如壁画般的少年,一脸幽怨。
这几年,林鸿昭出落的愈发修长玉立,光是站在一处,便俊美的让人挪不开眼,只是,他的性子同刚遇到时如出一辙,任凭人怎么捂都捂不热。
闵施月这几年也并非没有做什么功课,比如带他去瞧山间的云霞,或者带他街上淘古玩,又或者试图以美□□惑,总之各种有趣新奇的事物都尝试过,只是,这少年眼底的暗芒就如同稍纵即逝的烟火,再也没有点燃过。
她叹了口无声的气。
但转念一想少年先前遭遇,又不自觉的怜爱起来,嘴角轻勾,在他脸上偷亲了一口,闵施月不再打扰他,又蹦蹦跳跳的走出了门。
就在少女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屋里的沙沙声停了下来。
林鸿昭将笔放在砚台上。眸光直直望向桌上的草编蚂蚱,一言不发。
六道黑莲在眸光中闪烁,氤氲成雾气,再渐渐化为有如实质的冰刃,他就这么看着,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再回过神来时,他就发现,手上的红色对联贴纸早已被揉的破皱,不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