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宫门之下,秦王政已率人早早地等候着。
他端坐在步辇上,目眺远方,一直在默默吸气吐气。耳畔忽然传来一阵哈欠声,嬴政转头看去,站在步辇旁的桑语正闭目打着瞌睡。
嬴政用力地咳了声,见她兀地惊醒,他又刻意压着嗓子道:“阿桑似乎困极,不如与寡人同坐!”
桑语瞬间清醒,“不,不用了,多谢君上美意,妾不困。”
“真的不困?”
“不困!”
桑语夸张地瞪大了双眼,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昨晚她刚睡下,就被一阵拍门声叫醒。
扰人清梦的,正是嘉安公主。
公主死皮赖脸地要留宿,她也不敢催促赶人。桑语被公主缠着问东问西,她知道这是在借机试探她的底细,可实在是困得懒得撒谎,心念一动,于是讲起了童话故事。
公主听得极认真,偶尔也会发表几句评论——
“这王子真是个下流胚子!人家昏迷不醒,就去偷偷亲她?趁人之危,算什么君子?”
桑语决定换个故事!
不知不觉中,听故事的人睡着了,讲故事的人却失眠了。
直到天明,桑语好不容易来了睡意,迷迷糊糊睡着了,柏羽却带着绫罗衣裳来了。
桑语的眼皮跳了跳,皮笑肉不笑道:“公主不愧是年轻孩子啊,这睡眠的质量当真好,估计现在还没醒呢!”
“随她吧,她向来讨厌这些俗礼。”
桑语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了一个白眼。
嬴政转回身去,依旧沉默着眺望远方。
桑语在自己的胳膊上轻轻一拧,悄悄地把哈欠咽回去。她亦是抬眸向着远处望去,约摸百里之外,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嬴政从步辇上走下来,看向桑语道,“随寡人来!”
“诺!”
马车稳稳停下,一个男子大步走下车,他回身伸手扶下一个华贵美艳的妇人。
美人款步走近,行动娉娉袅袅,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她一袭红衣如血,鬓发如云,斜插一支金步摇。姿态美妙无比,令人不敢直视。
桑语心下暗叹,她见过的美人不少了,却未曾见过一人比得上此人。“美艳”二字用在她的身上,竟觉得有几分轻浮了。
二人的衣袖晃动着,轻微碰撞又分开。
桑语眼尖,窥见那男子想要牵住妇人的手,可刚一碰上,妇人便立刻缩回手,她还微微蹙眉摇头。
赵姬走到嬴政的面前,美目含泪,“政儿,你瘦了。”
嬴政只拱手道:“儿子不孝,让阿母担忧了。”
听着这客气疏离的话语,赵姬心中百感杂陈,她无意看到嬴政身后的桑语,温柔地问道:“这位,就是吕不韦的义女吧?”
嬴政道:“桑美人,尔为新妇,还不拜见君姑?”
桑语听到这话,忙向赵姬叩首行礼:“妾见过太后,祝太后凤体安康。”
赵姬上前扶起她,亲昵地握住了她的手,“既已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这孩子看着面善,我甚是欢喜。”
赵姬将腕上褪下玉镯,伸手拉过桑语的手,“一点薄礼,莫要嫌弃。”
桑语连忙拜倒称谢。
一旁的嫪毐走上前来,向嬴政拱手行礼罢,抬手拍他的肩,“君上如今有了美人,太后可享儿孙绕膝之乐了。”
嬴政对他这样触碰自己感到不快,但面上还是笑道:“阿桑,这位是,母后的……心腹……寺人。”
话语中的每一个停顿,落在嫪毐的耳中,那都是侮辱。一股怒火从他心中升起,可是他不能发作。
嫪毐只觉气堵咽喉,半响说不出话来,过了片刻,他按捺着内心的愤怒,向桑语拱手行礼,“臣见过美人!”
桑语脸上挂着微笑,点头以示回礼
嫪毐道:“不愧是吕相邦的义女,果真与寻常女子不同。”
桑语眉角一跳,她刻意忽略了这话,笑意盈盈地提议道:“君上,太后,不如先回宫,再叙旧吧。”
车轮声中混杂着脚步声,在冗长的宫道中回响着。桑语听着这些声音,困意更深了。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她倚着不敢睡,毕竟她对面还坐着闭目不语的秦王政。
他的步辇上,现在坐着的是赵太后。
桑语想不明白,秦王政为什么不提前多准备一个步辇?现在居然要和她一起挤在这个小马车里。
嬴政此时睁开眼睛来,倾身看向桑语,“桑美人适才的眼神中,满是好奇之意呐。”
一听“好奇”二字,桑语有些赧然地笑了笑,“传言听多了,多少有些好奇的。”
赵姬说出那声“政儿”时,桑语就猜出了她的身份,故而也猜出那男子就是嫪毐。
关于嫪毐的“特长”,几千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