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卧室里没有开灯。
瘦削的人影倚在窗边,窗外暗沉沉,使他的脸也隐匿在黑暗里模糊不清,融为一体。
荀铮笑着进来,啪地摁开卧室开关,过来搀他。
“下楼吃饭了,你怎么不开灯?”
盛寻借力靠在哥哥的胳膊上,想起挂念的车座子,沙哑开口:“你帮我喂猫了吗?”
下楼梯对他来说,会拉扯到背上的伤口,创口崩紧,额角渗出细汗。
“前段时间都是我喂的,最近我在家照顾你,拜托黄矛去喂了,放心吧,不能让你的猫饿死。”
他的脚尖缓慢向下探,荀铮加大力气撑住他:“再慢点。”
“对了,那只橘色的猫生崽子了,黄矛说好几只呢,最近总是换人喂它们,所以有点凶,不让摸也不让靠近,不然他就给你拍照片了。”
“是么。”
他说完才发现荀铮一直盯着他瞧,神色里都是探究。
“我以为你会很开心?”
“我挺开心的。”
“但你根本没笑,你表情好可怕。”
饭桌上家人早就坐好等着他,他沉默朝向他招手的奶奶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
“听话,咱以后再也不去那地方了,不安全,在家多好,不会受伤。”
盛寻瞧奶奶给他夹的菜,想反驳的话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扒饭,这没有正面应答的软处理态度使爷爷不高兴,但视线触及他苍白的脸,没忍心骂,将怒火转移到荀自强身上。
“要怪就怪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哪有这么溺爱的?还能任由孩子说去哪儿就去哪儿?以后就老老实实在江淮待着,省得那人贩子又想报复。”
谢淑梅叹气:“我们没想到她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下次再碰到这事,可不敢再去冒险,听到吗?”奶奶握他的手,语重心长。
可他的心却被无数丝线包裹住,细细密密地割着他的肉。
不去冒险?可这危险却是源于自己,对于余照来说,对于她家来说,这就是飞来横祸,他难以想象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余照身上,那他没法原谅自己,更可怕的是,余照极有可能消失在那场大火里。
他的满腔愤恨无处可泄,都是因为他,因为他这个倒霉鬼,想到这,他没什么表情地别过头,淡淡说:“等伤好了,我想回去一趟。”
“还去???”
饭桌炸开了锅,爸爸和爷爷奶奶轮番讨伐他,荀铮不吭声,只有妈妈态度不明的两头劝,可不解决这事儿,他睡不着。
“你可别傻了呀,本来就够呆了。”
怎么骂人也这么可爱,初识余照的人一定会认为她说话冷硬,可冷硬的话语下,暗藏的心思却无比柔软,她只是有点口不对心的小小傲娇。
“我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好多好多,但是我又想,我不说你也能明白,对吧?”
手机里余照的声线清脆,他苦涩地对着空气轻声回答:“可我笨,你不跟我说我就不懂。”
不只是他们的关系,录音进度条也走到尽头,他再次点开播放,反复去听余照的声音。
*
黄矛扒拉两下头发,在树影幢幢里蹲下身,耐心将猫粮往不锈钢小碗里倒,瞄到远处有个小白影一晃,他笑起来,将碗放在树根下面,自己退后些。
“快来吃吧,看你吃完我好走了。”
白影矫健地窜出来,叼起碗就跑,掌握不好平衡路上洒出来好多猫粮,钻进灌木后,七拐八拐跳进裸|露的废弃排水管里。
“警惕心还挺高。”
黄矛笑着搓搓手,看执拗站在自己身后的光头。
“兄弟,你别劝我了,我是真的不准备再做生意,确实我也不合适。”
光头的呼吸立刻粗重几分:“当初咱们怎么说的?是不是说不能遇到点事儿就放弃?你可倒好,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甩手了,你逗我玩哪?”
“我是真觉得咱们俩都不适合做生意,也不能一条路走到黑。”
光头气到疯狂,直用手拍自己的头顶。
“我算是看明白了,就那天,盛寻找完你你就说不跟我合伙了,是不是他说我什么了?”
黄矛惊奇:“他说你干嘛?”
“他可没说你,他是去帮我交罚款的,我最近干一阵中介,还真挺喜欢,没看明天就除夕我都不回家吗?可忙了。”
“哦,忙..忙到晚上,饭都不吃也得上赶着替人家喂猫来,一天两顿不带缺的。”
这话酸味过重,黄矛有点不耐烦:“你别说没用的,这是他有事儿自己不能来,让我帮忙的。”
“嘁,不就是有几个钱吗?我呸!”光头往地上吐唾沫,“有钱了不起啊?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天租房,他爸都不带正眼瞧咱们的!盛寻能瞧得起我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