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牧野跪坐在划开的冰面上,腿发颤,像在与什么抗争似的,但最终还是“扑通”一声,彻底失去了支柱,跪倒在地。
北风依旧刮,乌鸦停在对面光秃秃的树干上,象征性地无比凄厉叫了几下。
他没哭,但灵魂似乎已然被抽干。
肖牧野在郊区停了很久,忘记最后是怎么回的家,总之他做了个梦。九年前,秋荷,也就是肖牧野他妈去世那年。
有人把他从医院接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人叫王海波,是当时淮滨市春天孤儿院的院长,爱人叫崔秀丹。他待自己极好,以至于,可以听不见那些流言。
有人说,秋荷不止一次进出过春天孤儿院的门。还有人说,说不定肖牧野的亲爹就在他面前呢。
梦里是个冬天,寒风刺骨,雪一直下,漫过他的脚踝,小腿。肖牧野没挣扎,甚至没做任何反抗,在一个白茫茫的,一眼看不到边儿的世界,他越来越渺小。
他在梦里睡着了,大概是冻的,却清晰记得自己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王海波。
他说,别怕,没人能丢下你。
肖牧野从梦中惊醒,才发现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一片,他总是梦见王海波,重复梦见他。手机持续震动,那头的人估计是着急了,连续打了四五通未接电话。
上面显示着同一个名字——封鹤。
他深呼吸,抬手,拂掉额上的汗。似乎鼓足了很大勇气,才将电话回拨过去,电话接通,那头停顿几秒,终于试探性问道:“肖牧野你,没...没事儿吧?”
“没,睡着了而已。”
肖牧野没撒谎。
封鹤一颗心落了地,本来对方一条莫名的:他死了。已经够吓人了,这倒好,跟发完那条短信直接搞起失踪的肖牧野相比,那短信还真就算不了什么。
她点点头,“行,行。”饭局早就散了,封勇非提议大家一起唱歌,封鹤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这会儿正站在外面发呆。
是风声。
“那我挂了。”
见那头迟迟没回复,既然人没事儿,封鹤也再懒得搭理。正想挂断电话,那边忽然说话了,带着浓重的鼻音,这回她才确定这人刚刚真的在睡觉,“还是在和...不喜欢的人吃饭?”
“嗯?”问出那话,封鹤才回想起自己曾在和余思的饭局上跟这人发过的短信,她忍不住笑了,低声应了句,“是啊。”
肖牧野深呼吸,莫名道:“多吃点,注意安全。”
封鹤低低地应了句,两人的通话就到此为止。
收起手机,一转身,她就对上身后某人探究的目光。封鹤渐渐敛起笑意,语气客客气气,“也出来透风?”
萧时远点了点头,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他走到封鹤身边,与她并肩站立,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封鹤不急着回去了,因为萧时远也在外边。她懒散地靠在KTV门外的栏杆上,指节在上面轻轻敲着,注意力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所以也没注意到,身边人一直在看她。
萧时远盯着封鹤的侧脸,若有所思道:“不是你自己想来这儿的。”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烟雾顺着鼻腔钻出,封鹤弹了弹烟灰,如实点头。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这话出口的瞬间,把封鹤搞得一愣,她皱起眉,见鬼似的转过头,用一种“你是不是白痴”的表情盯着身边人看,并试图从对方表情中瞧出一丁点精心准备的痕迹。
但无奈,确实找不到任何破绽。
面前这人的眼底,写满了平静和真诚。同时,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封鹤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只是直直对上对方的目光,“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萧时远目色深邃,几乎要融进这座城市的灯火。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轻声说了句什么。但那声音融进了不远处汽车鸣笛里,嘈杂,让人听不真切。
封鹤实在没长着一颗万事万物都要探究到底的心,干脆也没继续追问。远处偶尔有霓虹闪烁,她忍不住内心感叹着,东阳市真是繁华,繁华到,她看不清自己,也看不太清楚别人。
她突然想起另一个人。
“怎么了?”萧时远试探性看向封鹤。
封鹤摆摆手,把烟头丢进垃圾桶,深呼吸,“没什么。”她指着手机屏幕,随口道:“我得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她的态度并不友善,几乎一览无余:“啧,这事儿不太好在外人面前讲。”
所幸萧时远是个聪明人。
他走之后,封鹤直接拨通了周南的电话,响了两声,他就接了。
电话那头乱七八糟,估计正是饭馆忙着的时候。
“喂,哎,封鹤啊,啥事儿?”
“你知道春天孤儿院吗?”封鹤握着手机,生怕自己说错名字,她又翻出和肖牧野的信息聊天记录,“王海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