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北,秦淮河口码头,两百余艘漕运大船陆续抵达,一队队禁卫飞速下船,将整个码头及附近江岸都围得严严实实。
皇上出巡,金陵城里的达官显贵和在职官员没一个人敢怠慢,上至公侯伯爵、六部尚书、巡抚、府尹,下至经历、照磨、检校、吏目等等,都早早来到了码头附近的指定区域,恭恭敬敬的候着。
可惜,他们最终也没看到皇上的影子。
因为皇上身体本就不适,这一路在运河上吹多了寒风,已然卧床不起,自然就没办法接见任何人了。
所以,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封的严严实实的龙辇缓缓经过,然后,各回各家。
皇上有点疯疯癫癫,这传闻早已在朝野上下传开了,不过,大家都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玩了命的折腾。
很多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疯子,折腾什么呢,身体不好就不要到处乱窜啊,害得大家都站江边上吹了几个时辰的寒风,有毛病啊!
泰昌当然没毛病,这会儿他正乘船逆流而上,赶往池州府的铜陵码头呢。
其实,他早在经过扬州府的时候便换上便装,带着几艘大船脱离船队了,因为他南下的第一站并非金陵,而是毕懋良和毕懋康的故乡,徽州府。
没办法,他还带着几十车珍宝古玩字画呢,而能替他把这些宝贝尽快换成银子的,唯有闻名天下的徽商。
他可不想带着几十车珍宝古玩字画到处晃,所以,他将南下的第一站选在徽州府,而铜陵码头正是离徽州府最近的长江码头。
帆船在逆流而上的时候速度那真不是一般的慢,还好这会正直冬天,江面上寒风呼啸,要不然,几艘漕运大船非得请几百个纤夫来拉不可。
小小的船队又沿江航行了将近一天终于赶到了铜陵码头,毕懋良带着人下船租下几十辆马车之后泰昌这才带着上百锦衣卫高手和一众随行人员上岸直奔徽州府而去。
徽州府位于南直隶最南端,距离金陵足有六百多里,而且临近黄山,乃是典型的丘陵山地,按理来说应该是相对偏远荒凉之地,泰昌原本以为,就算徽商名扬天下,徽州地界也不可能太繁华,毕竟这年头交通并不发达,远离省城六百多里的山沟里能有多少人愿意去。
不曾想,自铜陵码头开始,这一路上马车竟然连绵不断,来往的商队简直数不胜数,即至徽州府城歙县境内更是车水马龙,沿路到处都是商铺,简直堪比京城的大街。
此情此景,泰昌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一个地处山区的边远州府都能繁华到如此程度,如果整个大明所有州府都能变成这个样子,那老百姓就有福了。”
这时候,就连老成持重的毕懋良都忍不住吹嘘道:“皇上,这还算不得什么,溪南吴家的十二楼那才叫琼楼玉宇呢。”
溪南吴家就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地,这会儿他们距离溪南已经不是很远了。
传闻溪南吴家自万历年间就晋升徽州首富,家族资产简直无法估算,万历中期,两次援朝抗倭,溪南吴家就曾捐资五十余万两,万历一高兴,直接给吴家赐了五个中书舍人。
这件事也曾传为一时佳话,就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吴家却不给朝廷捐银子了。
要知道,万历援朝抗倭的时候大明朝廷还是比较富余的,而萨尔浒大败之后,大明朝廷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泰昌忍不住好奇道:“听闻吴家在万历年间都给朝廷捐了五十多万两,为什么这个时候一两都不捐呢?”
呃,这个。
毕懋良颇为尴尬道:“皇上,听闻吴家出了点状况,具体情况,微臣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微臣也不敢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你能不清楚?
你们毕家可是徽州当代第一官宦世家,你们兄弟,徽州双毕,可是名传天下的大名人,离你家才十来里地的吴家如果真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会不来找你们兄弟帮忙?
除非你们两家有仇。
问题,毕懋良第一个给他推荐的就是溪南吴家,这就证明,两家肯定是没仇的。
泰昌瞬间就明白了,毕懋良之所以向他推荐溪南吴家,恐怕不是光为了卖珍宝、古玩和字画这么简单。
他忍不住问道:“师皋,这溪南吴家是不是求过你们兄弟?”
毕懋良闻言,连忙解释道:“皇上恕罪,吴家的确曾经求上门来,不过,微臣和孟侯都不在家中,具体什么事,微臣真不清楚。微臣也不敢欺瞒皇上,吴家的确是整个南直隶最大的商家,数十车的珍宝、古玩和字画,也只有吴家接的下。”
好吧,能捐出五十余万两来的,别说是南直隶了,恐怕整个大明都寻不到几家,就算是藩王,也不是每一个都能掏出五十多万两现银来。
毕竟人家曾为朝廷做出过这么大的贡献,这个吴家,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
想到这里,泰昌微微笑道:“朕也就好奇问一下,帮个小忙也没什么的,对了,等下记得叫公子啊,可别说漏嘴了。”
毕懋良连忙拱手作揖,谢过皇上恩典,好在他们这是在马车上,要是在外面,估计早就引起轰动了。
徽州双毕的毕大老爷竟然对人如此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