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空中呼啸,裹挟着城墙上下的烟雾和尘土涌动,弥漫在破败的城楼上、阙楼马面上方,飘向东边的褒水水面。
远处传来了一阵木头摇晃摩擦声,闻之叫人牙酸,数架高大如楼的投石机梢杆、同时转动起来。粗壯的木杆前端、被配重框带动往下猛坠,木杆后面翘了上去。
下面数十斤重的圆石、黏土疙瘩在木轨上被向后拖拽,发出“哗啦”的噪音。越来越快的木杆“砰”地被挡板挡住,硕大的石弹在半空脱离了网兜、呼啸着向半空飞了出去。
“轰!轰……”沉重的石弹土弹落在城墙内外,发出雷鸣般的巨大声响,大地也在随之颤栗!木头器械经过巧妙的构造,竟也爆发出了非凡的力量。
单是城南外面,便有十几架巨大的投石机。
攻击已经持续了很多天,那些东西会根据落弹的远近、调节距离。只要石弹的重量形状大概一致,砲弹的轨迹就比较稳定,现在几乎都能砸到城墙附近、不会偏移太远。
又是一声巨响,一枚干燥的粘土砲弹正好落到了城墙上!
震耳欲聋的声音之中,厚达数丈的夯土城墙、亦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地上的砖石碎裂、直接被掀了起来,干土砲弹破裂四溅,“啊呀!”立刻有汉军士卒被土石打中,血水从头盔下方流淌在了脸上,大声地惨叫起来。
叫喊声尚未消停,又有一枚硕大的石弹击中了女墙,发出沉重的轰鸣之声。城墙上的一截女墙直接被掀翻,石弹跳了一下,朝城内滚落出去。
众军一阵哗然叫嚷。城上的土灶被石弹击翻了,灶内的火星、烟灰腾空而起,燃烧的木头、炭火四散。
最糟糕的是灶上的大锅也倒了,里面是沸腾的金汁,忽然倾覆在地上、白烟滚滚,热辣的恶臭刺鼻,简直让人不能呼吸!
“救命阿!”一个士卒趴在地上撕声大哭。他不仅是被烫得疼痛才哭喊,脸上更是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烧金汁的人、自己当然知道,被这玩意大面积烫伤,根本医治不了!而且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皮肤化脓后是生不如死,非常悲惨。
这时汉军大将傅佥从斜坡上快步上来了,他的鬓发已经花白,身材壮实、姿态昂首阔步;脸上严肃而有凶悍之气,面对着城外人山人海的敌军,却毫无惧色。
傅佥观望了一下城墙上的光景,立刻喊道:“别留这么多人在墙上,快把人带下去!等砲停了再上来。”
墙上立刻传来几声应答,诸将招呼将士,立刻向斜坡石阶上奔跑。铁甲发出“叮叮哐哐”的声音,与伤兵的哭喊夹杂在了一起。
将军傅佥却不退反进,快步走到了墙垛后面,犹自往城下观望。部将急忙劝道:“石砲不长眼,将军先走罢,让仆等守在此地。”
傅佥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墙内眺望。
这东西只是看命!并非所有石弹都能准确砸中城上,就算击中了城墙、要正好打中傅佥这个位置的可能也不大。
不过多架投石机从早到晚,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射,时间一长,累积起来杀伤也会非常大!傅佥已看明白情况,汉军不能在砲击的时候、留太多人在墙上挨砸。
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之后,投石机已发射了数轮,终于渐渐消停了。傅佥站在墙垛后面,并没有被击中。
“弓箭手!”傅佥身边的部将来到墙垛对面,对城内喊了一声。先前离开城墙的将士,又重新往墙上冲了上来。
就在这时,城外壕沟纵横之间人头攒动,无数推着独轮木车的人、沿着土沟过来了。
很快就有人推着木车,沿着坡道离开了壕沟,他们将车里的土推到了墙根下,把土一倒、拉着木车调头就走。那些木车前面有木头挡板,显然是对城上的攻击有所防备。
傅佥当然能看明白、外面那帮敌兵在干什么,他们竟然在汉军眼皮底下运土,想用土石在城外垒出一个坡道!
城外的壕沟、土墙如同阡陌纵横,横竖斜弯非常复杂,此时一些敌兵仍在卖力地挖沟,把壕沟往城墙下推进!城外泥土翻飞,尘土弥漫,一片忙碌之中,简直是乌烟瘴气。
这样的干法,愣是把平地掘得沟坎复杂,傅佥真是第一次遇到。要什么不择手段死缠烂打的脑子,才能想出如此稀奇古怪的法子?
就在这时,傅佥眼尖,发现远处有一群人簇拥着中间的一个人。那人手里拿着东西,一边向城外工地上指指点点,一边发号施令。只要仔细观察周围那些人的姿态,便能猜出、中间那个人必定是一员大将。
说不定正是曹军主将秦亮!
那秦亮攻城不计人力和时间、非常死心。傅佥一想到视线内那人可能就是秦亮,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傅佥火冒三丈地转头环视周围,发现墙垛后面还有一架重型诸葛连弩、完好地没有被破坏。他立刻招呼身边的将士,遥指远处疑似秦亮的人,下令道:“来人,对准那人发弩,射死他!”
几个人立刻冲了上去,忙着给重弩上弦。忙活了一阵,城外那人不知怎地、竟察觉了城上的军械威胁,忽然提前转身就走。
片刻之后,“砰”地一声响起,近十枝弩矢脱离了重弩、朝着远处飞了出去!傅佥在墙上看得真切,只见弩矢方向全都偏了,完全没有威胁到敌将。
此时傅佥才意识到,连弩一发多箭,距离近的地方效果比较好,远射的弩矢反而会散开、失去准头。刚才还不如寻找一架床弩,机会更大一些。
可惜那贼将已迅速退走,汉军没有了第二次机会。
“啪!”傅佥一掌拍在墙垛上,脱口骂了一声,“曹将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旁边的部将也跟着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