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往年除夕在洛阳的光景一样,秦亮送出去了很多礼物,也会受到许多回礼。不仅送家人和亲戚,同僚、好友、属下都有份。其中给属下的礼物主要是财货,相当于年终奖。
不过如今秦亮来往的圈子进一步扩大,人太多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亲自上门送礼,而是派府上的属官佐吏代劳。礼物里依旧有一条鱼,里面藏着有祝福词句的尺书。
祭祀、家宴一样少不了,族兄秦朗要在自己府上过年,不过长兄秦胜夫妇来了的。本来就是亲兄弟,好不容易都在洛阳,自然要一起吃团圆饭。
到了晚上,秦胜、王康以及他们的家眷才告辞,各自回家守岁。
秦亮的卧房分内外两屋,他就在外屋准备了泥炉,油灯,一些干果,遵照着习俗,与家眷守着灯闲聊。
温暖的屋子里,泥炉里冒着颜色鲜艳的火光,空气里飘散着干果咀嚼之后的香味,让人觉得挺温馨。
王令君的生孕都七八个月了,秦亮担心她的身体,便叮嘱她困了就进屋睡一会,大伙就在外屋陪着。孕妇好像有点嗜睡,夜深后,她确实有点熬不住,便听从秦亮的劝说,进去睡觉。而翁氏带着的阿余只有一岁大,小孩更不能熬夜,早早就睡了。
莫邪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到晚上就打瞌睡,坐着都能睡着。
秦亮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玄姬闲聊,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在脸上,仍是一副休假过节的轻松模样。不过今年除夕的心境,确实不怎么愉快。
腰上的伤口虽是皮外伤,但才过去几天时间,陆凝给他缝合的线还没拆。
不仅是这件事,别的事也有些沉重。好几万魏军精锐、仍在江陵敌境,至今秦亮还没收到王凌撤军的消息。还有东关死了一两万人,其中牵涉到的家庭人口更多。
一想到无数士家还在丧期,如此佳节、秦亮也很难高兴得起来。
已经发生的事,他也不愿再去多想。但尚未发生的事,隐约也很复杂!
现在就等毌丘俭回京述职,只要用温和手段安抚好毌丘俭、夺了他的幽州兵权,事情才能让人暂时放心。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大将,最近却叫秦亮非常上心。
与之相关的,秦亮还在琢磨程喜。征北将军程喜驻扎在蓟县(北倞),属于幽州的地盘,如今也得想办法拉拢程喜。以便在毌丘俭卸任左将军、幽州刺史时,能受到牵制,让事情进展更顺利一些。
程喜有个问题,曾陷害了杜预的父亲杜恕。如今秦亮帮杜恕平了反,可能会引起程喜的不安。
秦亮守着炉火的时候,心里已经盘算好,年一过,便尽快派出使者、前去面见程喜,对程喜进行安抚。毕竟程喜曾结怨过的人、可不止杜恕,还有并州的田豫;程喜应该希望能得到一些朝廷不算旧账的许诺。
就在这时,秦亮趁着火光转头一看,果不出其然,莫邪坐在筵席上、歪着头靠着木柜,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
不过屋子里除了莫邪,还有江离等人。
秦亮顾不得那么多,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便掀开木门,来到了外面。夜色中天井里的积雪、白光隐约可见,他吸了几口冷空气,似乎能缓解心中闷闷的感觉。
没一会,玄姬也披上裘衣走了出来。
秦亮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阁楼,心里立刻想到高处呆一会,可能心胸会开阔一些。他便对玄姬道:“我们去阁楼上看灯火。”
玄姬那双瑞凤眼很明亮灵动,好像会说话一样,她向秦亮投来一个眼神,立刻就仿佛包含了许多内容。
秦亮这才想起,当初在六安城时、两人在郡府的望楼上干的事。记得他们忽然推开窗,外面满天灯火仿若银河。在古代很难看到那样的场面,玄姬的印象应该挺深。这会她似乎想起了旧事。
饶是两人已很熟悉了,玄姬有时还是有点羞意,她没有吭声,不过提着灯跟着秦亮来了。
二人来到阁楼上,推开一扇木窗,观望外面的夜景。却发现这里的灯光,看起来竟然不如那夜的六安城壮观。
洛阳城的繁华、当然远超六安。但六安郡府中那座望楼、几乎是全城最高的建筑,视线更加开阔;另外卫将军府这里的位置也不利于看城中的景色。
北边是武库、太仓等机构,然后就是城墙;东边是东宫。东宫此时没有主人,而且占地极广、没那么多密集的房屋和灯光。加上一些宫阙高楼的阻隔,晚上看不到什么东西。
秦亮寻思片刻,便轻轻拉着玄姬的手,来到了阁楼南面。重新推开一扇窗时,果然能看到更多远处的灯火。
玄姬的眼睛里,映衬着油灯的亮光,此时也露出了欣喜之色。
秦亮不禁从后面拥抱住玄姬,把手伸进了她温暖的裘衣中。玄姬身材凹凸有致,而且身子很软,她虽然已二十多岁了,不过在秦亮眼里仍是软妹子。
这时玄姬忽然道:“仲明身上有伤,别这样,要当心一点。”她接着转过头,柔声悄悄说道:“明天卿到我那里来,我到上面,免得碰着卿的伤口。”
秦亮只得点头应允。
玄姬又道:“仲明好像有心事呢。”
秦亮随口道:“在亲近的人跟前,果然掩饰不住情绪。说来太复杂了,不提也罢。”
玄姬没有追问,过了一会,她喃喃说道:“每当除夕,总是能想起好多事。有时候是充满欢笑的场景,有时候是愁眉苦脸的冷清。”
秦亮“嗯”了一声,安静地倾听着。
他的心绪也暂且抛弃了满脸胡须的毌丘俭大汉,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她的个子一会高、一会矮,穿梭在节日气氛的院子里、穿梭在光阴里。
这时他回应了一句:“说的是外祖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