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大雪仿佛在忽然之间停了。厚厚的积雪覆盖在地面上、房屋楼阁的屋顶上,一夜后的景色好像换了些许的画风。
周围一片宁静,既无鸟雀的声音、也无虫鸣。风很小,银装素裹的树梢一动不动。
秦亮刚出内宅门楼,便见一个穿着黑色裘衣的人、从白茫茫的路面上走来。来人走得很快,因为不好判断、积雪下面坚实地面的深浅,姿势显得深一脚浅一脚。
很快秦亮就认出了人,正是校事令隐慈。清晨的空气寒冷,隐慈平整的脸颊上泛红,他远远就拱手行礼,走近后立刻说道:“将军,陈本把夏侯玄抓了。”
秦亮顿感有些诧异,脱口问道:“夏侯玄也参与了李丰等人的密谋?”
隐慈道:“此时还不太清楚。昨晚的事,抓人的时候天已黑了。仆得到消息,一早便来了卫将军府。”
“我知道了。”秦亮简单回应一句,暂且没有表露态度。
他说罢径直往前走,循着地面上依稀可辨的道路,朝邸阁方向走。卫将军府大多数机构都在邸阁南边,隐慈也跟着秦亮往南走。
秦亮一早起来,脑子还没完全清醒,便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此时正借着去邸阁的过程、在心里琢磨。
当初扬州起兵反对司马懿时,夏侯玄在关中的态度也是想起兵的。这才过去不到一年,夏侯玄就想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对付王秦两家?
主要是夏侯玄这个人物比较棘手,秦亮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三角关系。三个角分别是曹芳、毋丘俭、夏侯玄。
莿杀事件中,因为有几个皇帝亲信宦官坐实了罪行,所以大家都应该知道、曹芳多半脱不了干系。而夏侯玄与毋丘俭是至交好友,动了夏侯玄,极可能进一步莿激到毋丘俭。
秦亮不能轻视毋丘俭的胆子,几年前与毋丘俭见面时,秦亮就有这样一个印象:此人有点头铁。
如今毋丘俭还手握幽州重兵,算是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去年毋丘俭军灭了高句丽,至此魏国在东北方向的威胁公孙氏、高句丽先后覆灭,乌丸鲜卑诸部亦已散伙。幽州方向已不再需要那么多精锐防备外患。
但那时郭太后失踪,司马懿与曹爽相互提防,没顾得上毋丘俭。到今年初,曹爽覆灭,扬州起兵,王凌家与司马家再次发生大战,更没人去动幽州的人事。
于是毋丘俭的幽州刺史兵权,一直维持到了现在;那个方向的强敌威胁不再,毋丘俭却仍手握大量兵马。
好在朝廷此前已发出诏令,毋丘俭大概会在明年初回京述职,到时候可以稳住他、设法先将其调离幽州。当然不能直接杀掉毋丘俭,副作用太大,魏国还有那些多在外带兵的大将,这么干、以后大家恐怕都不太敢回来。
秦亮沉默着走到邸阁附近,隐慈拱手揖拜,正要道别。
“卿与我去一趟廷尉。”秦亮先开口道。
隐慈道:“喏。”
傅嘏在家中养伤,卫将军府的日常事务暂由司马王康负责。秦亮遂带着吴心、饶大山等一众随从出发,一早就离开了卫将军府。
以前高柔还是廷尉时,秦亮就是这里的常客,印象里廷尉府的烤黑猪肉味道还可以。
而身边的吴心应该也对廷尉府的印象很深,不过主要来源于监牢。果不出所料,吴心重新踏足此地时,脸色变得苍白,也可能是因为空气太冷的缘故。
陈本还没到廷尉府,一个奏谳掾接待了秦亮等人。
廷尉奏谳掾说,陈府君连夜审案,离开得很晚,今早可能会迟些来上值。
秦亮要见夏侯玄。廷尉属官和书佐带路,竟未去监牢那边,而是带着秦亮等人、去了邸阁旁边的署房里。
夏侯玄必定是有牵涉的,不然不可能被抓到廷尉府来,但居然没收监。秦亮这才想起,陈本好像也与夏侯玄的私交不错。这夏侯玄在大魏士林中,简直就是社交达人。
秦亮刚走进署房,不仅看到了跪坐在筵席上的夏侯玄,还见到了一个意外之客。钟会。
钟会跪坐在夏侯玄的身边,一条手臂搭在夏侯玄的肩膀上,面带笑意正与夏侯玄说什么话。夏侯玄一脸嫌弃,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
两人见到秦亮在门口,其中的钟会愣了一下,从筵席上起身揖拜。秦亮也还礼。
秦亮不知道、钟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也不好问。不过钟会好像比较喜欢去招惹一些特定的人,大概是清高、有仪表气质的名士。譬如夏侯玄,还有嵇康。
夏侯玄也淡然起身,与秦亮揖拜见礼。
秦亮故作诧异道:“泰初为何在廷尉府过夜?”
夏侯玄道:“刀笔吏替我写了罪状,秦将军可以看看他们给我定的罪。”
奏谳掾忙道:“只是询问,并无定罪。”
秦亮转头道:“把卷宗拿来,我先看看是怎么回事。”
奏谳掾拱手道:“喏。”
秦亮有个录尚书事的头衔,但管不了九卿廷尉。不过大将军在魏国、实际已形成了统领军政大权的局面,大将军征吴之后,明说叫秦亮镇守洛阳;秦亮过问廷尉的事,大家似乎也觉得理所当然。
昨日下午钟会也来探望秦亮的伤情了。等待的时间里,秦亮便与钟会闲谈,用私交好友一样的口气道:“士季的消息挺灵阿。”
此时钟会略微有点尴尬,不过他一向能应付各种场合,这时也例外,用随意的口气道:“仆也是从兄长那里得知。”
秦亮点头道:“原来如此。”
钟会的兄长就是钟毓。曹爽还在时,可能察觉了钟毓倾向于司马家的迹象,把钟毓外放到了魏郡做太守。司马家铲除曹爽之后,马上就把钟毓调回了洛阳做侍中,如今就在朝廷做官;昨天早上发生莿杀之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