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充上书之后,皇太后殿下诏令祭祀。朝臣遂筹备祭品,祭真龙于河阴县东十里、大河之畔。 四月,冀州刺史王基上奏,平原郡官民发现甘露,并收集甘露进贡。东西好像是真的,属于蚂蚁经营农场的产物。 荆州刺史杜预很快上奏,荆州南阳郡太守蒯钦发现了醴泉,饮之有淡淡酒香之味;这便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真的不计成本、把酒往泉水里倒了。这些事都不是秦亮安排的。 祥瑞出现得愈来愈多,都在祭祀真龙之后。以前可能也有祥瑞,但没什么大用,地方官不会费心费力去搜寻。 不久天子便在众臣安排之下,前往洛水北岸的明堂祭天,献出家牲、夏季物产,称作稀。如同往常一样,祭祀完大家分祭品。 明堂东北边就是太学,中间隔着一座叫辟雍的建筑,离得都不远。宗正卢毓分到祭品之后,便去了太学巡视。太学当然不归宗正管,但九卿大臣、河北名士过来看看,大家都十分欢迎! 卢毓的父亲是汉末经学大家、刘备公孙瓒都是其学生,平定黄巾军的功臣之一,涿县卢氏闻名已久;卢毓本人也是名声极大的名士。太学生们听说卢毓来了,都跑出来迎接,想一睹名士风采,一时间人头攒动,场面十分热烈。 这帮人很年轻,无官无职,缺乏明确的立场,但凡是名士到来、都很热情,大概也是迫不及待地想增长阅历。之前嵇康来讲学,同样是大受欢迎、听学的人都挤到了厅堂外面。而卢毓这个名士、与嵇康根本不是一种人,但士子们不管那么多,照样堵塞了道路。 迎出太学的人,其中有名叫卢晔者、乃卢毓的远房亲戚,正是太学博士。因为来往不多,卢毓差点没认出来。 卢毓当即与晚辈卢子兴同行,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太学。大伙对卢毓很有好感,成名已久、年近七十的人,较窄的脸看起来比较严厉,但架子并不大;年轻士子们向他揖见,他也会回礼,并观察近处的士子、微微颔首说:“好,好。” 兴许卢毓转头就忘了谁是谁,但被认真看过的士子都很受用。毕竟考课法便出自卢毓之手,如今他又重回朝廷做了九卿,对于选士的言论、仍然会很有影响力! 卢毓并未当众讲经,而是让子兴带引,先去看了一番学子们住的学舍。 “房舍皆是用朝廷的钱粮修建,这些排屋是不要钱的。”子兴见九卿大臣、卢家长辈,对实际的情况更感兴趣,便不厌其烦地讲述,“一人住一间屋,每日到大灶房取食,亦是免费,由太仓划拨钱粮。” 卢毓一边听,一边点头,目光又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些小院子。 子兴等博士,带着一众学生,立刻便带引卢毓去看小院。不过院子很小,不到十个人走进去,便几乎把院子挤得爆满,剩下的人只好在外面的夯土路上等着。 “此类学舍要额外给钱,有的士子来洛阳、带着奴仆,所以一间学舍不够,便安排于此。”子兴道,“还有小灶可以自煮吃食,但若奴仆也要到大灶取食,则每月额外给钱。” 不过还有一些人出身官宦之家,在洛阳有住宅,根本不会住朝廷提供的学舍。或是富裕之人,即便在洛阳没有住宅,也会去城中租住客舍。三千人挤在太学里,无论什么样的学舍、显然也不如客舍舒服。 卢毓其实对这些小事兴趣不大,所以连里面的房屋也不看了,很快便从小院里走了出来。 他看过学舍之后,当即感慨道:“吾见诸生居有房屋、食有粮米,心甚慰也。遥想当年,董卓假托忠君、却进洛阳日杀不辜,杀人掠财,焚毁房屋,后来三公议事,竟只能立于瓦砾荒草之间!昔日公卿大臣之生计,尚不如汝等。” 众人一阵附和,子兴道:“仆等皆未见过惨状,唯有长辈亲眼所见。” 卢毓又回顾左右道:“故执政者能治理百姓,恢复生计,此乃真正有德之人。” 子兴忙道:“宗伯通晓经书,历经世事,所言者定是大道义。” 卢毓拍了一下子兴的手臂,看着他说道:“卿要教士子们,分清好歹善恶,安心于学业,待习成真才实学,方能辅弼朝政,利于天下。切勿急功近利,舍弃本分,受奸人所蛊惑而害人害己,此即德行。” 子兴若有所思,深揖道:“仆当谨遵宗伯教诲。” 卢毓回顾官吏与众太学生,大伙都陆续拜道:“仆等谨记卢公教训。” ……刚到午后,秦亮正在相国府与宾客们喝酒、分食祭品,宴会还没结束,他便已听说了、宗正卢毓在太学的言论。立刻报知此事的、正是秘书令朱登。 秦亮离席,走正厅西北新开的小门、来到西厅,先听了朱登的口述,又拿到了一份写在德衡纸上的密书,纸上详细叙述了卢毓今日去太学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