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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大敌(2 / 3)

是一路人?我不信这世上的路一出生就是定好了的。难道自打你出了娘胎,每个人都逼着你往邪路上走?自幼除了习武,难道就没有书念?长大了既然习得一身武功,为什么不凭本事挣钱?哪怕你卖力气吃饭,你赶马车你扛大包你做趟子手,做什么不比做贼强?做什么不比做贼干净?我又怎么和你不是一路人?我交朋友只看心情,但求一个随心所欲,倒用得着你来关照!”

天边絮絮卷云,揉碎在深林上空。云深处窜出一阵旋风,吹拂得层林摇曳不止。

白展堂眉角抽动,仿佛是要动怒,但他只是疲倦地看着我,语气里透出深深的无可奈何:“的确如此。郭小姐,你是金窝里的凤凰,我是不入流的小贼。我能入您的眼,我自己都觉得惊奇。可是郭小姐交朋友除了自己心情,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不是?”

我道:“这么说,你不愿意?”

他语气淡淡:“是。我不愿意。”

眼泪一滴一滴涌了上来,一句王八蛋也要跟着涌到嘴边,被我统统忍住了。心头莫名的酸涩,我抬起眼睛,努力让泪珠只在眼眶里打转。

话本上那些女子告别时候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从今勿相思,相思与君绝”——

这么文绉绉的话,料他个没念过书的蟊贼也听不懂。最终我一咬牙,恶狠狠吐出一句警告:“白展堂你记住了,下回你我再见面,我们没有一丁点儿交情。我不打折你的腿,亲手拿你进天牢,我就不叫郭芙蓉!”

说完我折身就走。一叠眼泪便终于从腮帮滑下,落满了衣襟。

这一场眼泪实在不值当。

我以前的眼泪往往目的不纯,哭一场就要派上一次用场,但眼泪又很难挤,所以一般是干嚎居多。

但是这一回,我顺风跑了足有一刻钟,还是觉得心里像是漏了个窟窿,怎么也闹不明白这源源不绝的眼泪从何而来。

后来我终于哭够了,停在一棵树前,因为吃了一嘴风,乃至有点儿打嗝。便一边给自己捶胸口,一边不依不挠地骂人:“混账羔子,以为自己了不起?等我当了天下第一女捕头,你白展堂还不是要求我顾及以前的交情?”

这么一来倒是骂舒坦了,只一抬头看四周茫茫树干,显然是埋头胡走误入了密林深处。我心里也有几分慌张,但想想总归离城里不过数里脚程,应该也不至于迷到哪儿去,因此放了心,一边提防脚下灌木,一边摸索着往来路退。

这片密林无人打理,天长日久地面便覆了厚厚一层枯叶残枝,我便顺手拾了一截长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腐败的叶层,深一脚浅一脚地试探,以防踩到什么泥沼或者尸骸。

正胡乱探路,棍尖忽然触碰到什么,瞬间弹起一道银光。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简陋的捕兽夹,被木棍触动机关,立即发动亮出了刀面。单看那湛湛刀口,若非我小心探路,起码一条腿得撇在这儿了。

我皱了皱眉,心想在这地方捕猎能有什么收获?也不知是哪个经验不足的猎户白费力气。正准备绕开,便听身后一路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毫不掩饰地停在了我的背后。

“啊唷,合着我今个儿走运,没夹着兔子,倒遇上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

是个极矮小的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衫。脸上也是一派灰扑扑的神色,唯独两粒眼睛嵌在黧黑面孔上,一闪一闪亮着令人胆寒的邪光:“小美人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啦?难道是体谅兄弟几个多久没沾荤腥,主动送上门做个女菩萨么?”

我大怒,心下已知此人非凶即佞,毫不犹豫箭步上前,出手便是一招惊涛骇浪,同时脚下运气,打定主意,一招不中立即便走。谁料他竟分毫不让,电光火石之间,我仓促抬头,便从他豆大的精亮目光之中,瞥见一点儿浓重的鄙夷——

小腹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巨掌,我只觉得脏腑仿佛撞上巨浪,喉间哽出一声破碎的低吟——几乎是掌风刚刚扫到那人胸襟的一刹那,身后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一个人来,平平伸出一双大出旁人许多的手掌,便将我两招惊涛掌轻松消弭。

这么平易的一手,却叫我五内俱焚。低头咯了一声,便有腥甜溢出唇瓣,被我痛苦地咽了回去,大口大口喘着冷气,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那灰衣人便笑了一声,却也不说什么。倒是身后的莽汉发出狗叫一般的急促低嚎,将鼻子凑到我脖间胡乱嗅了半天,才嘎着一条粗嗓,兴奋地大叫:“二哥,这小娘们香得很,一闻就是个嫩雏儿!”

灰衣人阴冷地向我脸上瞥了一眼,淡淡地点头:“光瞧也是了。真是瞌睡了就送枕头,老大的伤已拖不得了,有了这个小娘皮,起码捱到月末,我们就可以回去重振旗鼓...”

灰衣人喋喋不休,莽汉则是颇迟钝地望着他。他瞧着脑子不大灵光,但是手上很有分寸,不松不驰地拿捏在我脑后风府穴上。他双掌巨大,一合之力足以轻松将我的脑袋捏个粉碎,我不敢稍微动上一动,不多时背上冷汗潸潸,已悄然溻湿整片后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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