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被皇后派来服侍陈贵人的婢女素梅便捧着一只食盒走了进来,她朝屋内二人瞥了一眼,面露不屑,语气中更是没有一丝一毫下人该有的谦卑与恭敬:“陈贵人,用膳了!”
楚雁骆面色一沉,正欲开口训斥,袖口却被陈贵人死死拉住。
陈贵人对他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恳求:“算了……”
楚雁骆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只恶狠狠地朝素梅瞪了一眼,抬手接过食盒,摆在一旁的木桌上。
食盒看上去很是破旧,涂在表面上的一层红漆早已掉了一大半,露出斑驳的底色,看上去十分寒酸,不过,与底下那张同样脱了红漆的桌子倒是十分相配。
楚雁骆心下又是一酸,他轻轻揭开盖子,正欲将饭菜取出,岂料一双手却顿在半空,久久都没有落下。
他的脸阴沉得可怕,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惧意。
“你们平日里就给陈贵人吃这些?”终于,他扭过头,望向一旁的素梅,目光如冰刀般又冷又厉:“这些东西,怕是连你们下人都不吃吧?”
素梅心中一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这,这是膳房那边送过来的……”
“骆儿!”陈贵人打断道,“你且将食盒拿过来给娘看看!”
楚雁骆迟疑了一下,终是听话地将食盒捧到母亲面前。
当陈贵人看到食盒里那一碗如清水般的稀粥和那个不知已经放了多久的玉米馍馍时,也是一怔,但随即又笑了:“骆儿,你别怪素梅,这是娘吩咐膳房做的,娘这两日没什么胃口,就想吃点清淡的……”
“娘,”楚雁骆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瞬间泪如雨下,“都是骆儿的错,是骆儿没用,没能让娘过上好日子……”
“不,不,往常娘不吃这些的,”陈贵人眼中泪光闪闪,脸上却是笑意依旧,“那鸡鸭鱼肉什么的,娘都吃腻了……”
可陈贵人的话还未说完,楚雁骆却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猛地掐住素梅的脖颈……
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素梅一张脸渐渐由红变紫,方回过神来的陈贵人大惊失色,顾不得病弱的身体,挣扎着扑到楚雁骆的身上,试图去掰开他的手指。
可此时的楚雁骆早已被愤怒与仇恨冲昏了头脑,竟变得力大无强,瘦弱的陈贵人哪能奈何得了他?
眼见儿子已然失去理智,陈贵人一咬牙,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楚雁骆的脸上,然后一个踉跄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直到此时,楚雁骆才如梦初醒,他丢下素梅,颤抖着屈下身子将母亲抱回床榻上,尔后,又重新跪于榻前,泪流不止:“娘,娘……”
死里逃生的素梅瘫坐在地,捂着胸口一阵猛咳,呼吸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
或许是实在气不过,又或许是自诩为皇后身边的红人,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她望着面前的两人,轻蔑一笑:“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不过是一个趁圣上醉酒便偷偷爬上龙床的下等婢女,竟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哼,麻雀便是麻雀,即便费尽心思爬上了枝头,也终究也变不成凤凰……”
这些年来,陈贵人母子俩没少听过诸如此类的冷嘲热讽,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不知怎的,此次在楚雁骆听来,却是字字锥心,句句刺骨!
他缓缓扭过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素梅,拳头亦握得咔咔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生生砸成一滩肉泥。
素梅似是害怕了,她往后挪了几步,然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往门外跑去……
直到素梅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楚雁骆才将目光缓缓移回母亲的身上,在重新看到母亲的脸时,他充满杀气的眼神在一刹那间又变得柔和起来。
他捏着母亲干瘦的手指,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娘,您放心,总有一天,骆儿会让所有瞧不起您的人一个一个地跪在您的面前,磕着头请求您的宽恕……”
话罢,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外走去……
而与此相隔不远的慈宁宫内,留下来用晚膳的楚雁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于他却如同嚼蜡。
见他又一次朝窗外望去,太后终于忍不住奇道:“珩儿可是在等什么人?”
楚雁珩怔了一下,耳后随即微微泛红:“没,没有,珩儿哪有在等什么人……”
“行了,珩儿到底在想什么,旁人不清楚,哀家还能不晓得?”太后弯起嘴角,慈爱地望着他,揶揄道,“可是颜儿要来?”
见自己的心思被对方一语道破,楚雁珩也不隐瞒了,索性拍起了马屁:“怪不得人人皆说祖母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今日看来,果是如此,珩儿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珩儿今日以茶代酒,敬祖母一杯,愿祖母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说罢,他举起面前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空盏倒过来,夸张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