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决心快些养好身体,这两日无论碧薇端来黑乎乎涩苦的汤药,还是从前她闻一口都觉得怪异的滋补药膳,她都配合的吃尽喝尽。
如此几日下来,不仅风寒痊愈了,她还养胖了些,气色比生病之前还要更好。
阮卿一张脸本就出挑,只是先前太过清瘦,又因为时常忧思,长久下来不免带了些苦相。再加上寄人篱下难免自卑,面对旁人时便有些畏缩怯懦。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做过天下最尊贵的女子,祁衍对她万般呵护,无论她想要什么,只消一个眼神他就能捧在她面前,只为换她一个笑脸。
在祁衍身边的三年,她早已养成了一身雍容气度,衬得本就艳色无双的容颜更盛了几分。
这几日碧薇时不时就会看着阮卿发呆,她觉得姑娘自那日醒来就不一样了,脸还是那张脸,但举手投足之间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势。
这种变化当然是好的,因为姑娘原来也好看,但总像蒙了一层灰雾似的,削减了两分美貌。如今的姑娘像是褪去暗沉的明珠一般,整个人容光焕发,说一句风华绝代也不为过。
就在碧薇看自家姑娘看得愣神之时,外头来人了,也不曾通报,径自便进来,极敷衍地行了个礼:“表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问您身子可好全了,过两日公主府要办赏花宴,给咱们府上下了帖子,您若是身子不爽利,便留在房里养着,不必跟着府上的姑娘们同去,免得折腾。”
来的是老夫人江氏身边的二等婢女春杏,她扫了屋里的摆设一眼,面露不屑,心里暗道,还不如老夫人身边的莲心姐姐体面些。
碧薇看到她这嘴脸,眼中含怒,却终究只能忍下。
阮卿倒是没在意春杏的无礼,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公主府赏花宴上了。
前世她和祁衍初遇,便是在公主府的花园里,当时她被谢锦婳她们故意撇下,在花园里迷了路,又遇到几个好色纨绔纠缠,幸而祁衍出现,顺手帮了她。
可那时她听信了太多关于祁衍暴戾嗜杀的传闻,撞到他怀里时如惊弓之鸟一般,生怕祁衍一个不悦把她杀了。祁衍收拾完那几个纨绔,她本该好好道谢,可是却连直视他也不敢,磕磕绊绊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抬头时,祁衍早就离开了。
想起前事,阮卿不禁怔然。
春杏没听到回应,以为是阮卿故意晾她在那,不耐烦的又往里走,伸手撩起珠帘看向坐在榻上的阮卿。
只一眼就愣了,眼前的女子穿戴得极朴素,但那身素色襦裙和头上用来挽发毫无装饰的银钗反倒衬得她一张脸清丽脱俗,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身上便带有一种婉约大方的气质。
春杏眨了眨眼,不敢相信,才几日不见,这位表姑娘怎像变了个人似的。
还未等她深想,阮卿起身面对着她,又现出平时那样对着人的瑟缩之态。
“春杏姐姐,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正想去向老夫人请安呢,不知可方便?”
春杏见眼前的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一脸的局促畏缩,以为是自己一晃神看错了,也无意在这多待,就说道:“请安就不必了,今日世子难得空闲,正陪老夫人用早饭呢。老夫人说若表姑娘身子无碍,赏花宴那日便跟着府中的姑娘们同去见识一番。”
阮卿低声应道:“是。”
春杏走了,碧薇朝门口啐道:“还高门大户呢!半点规矩都没有。”
碧薇说完才想起,从前阮卿不让她说这些抱怨的话,说谢家收留了她们,她们该当感恩,岂能背后说人家的不是。
她看春杏太过分一时没忍住,姑娘定是又生气了吧。
碧薇讪讪往阮卿脸上瞧,谁料正对上她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小丫头惊讶道:“姑,姑娘,您没生气吗?”
阮卿好笑道:“生什么气,你又没有说错。”
谢家的确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许也是这些世家大族历经几代积攒下来的弊病。
主人骄奢淫逸,下人拜高踩低。
定国公谢晖有五子一女,长子英年早逝,唯一的女儿入了宫,便是德妃谢令瑶。剩下几个儿子都不成器,若非孙辈里出了一个谢容缜,只怕这鼎盛世家的风光也维持不了几时。
因此定国公早早认清现实,越过儿子,早在谢容缜十六岁时便为他请封世子,未来谢氏一族的族长之位也会交给他。
谢容缜十二岁参加科考,连中三元,而后一路平步青云,如今二十六岁已官至二品户部尚书,明英殿大学士,是最年轻的内阁辅臣。
阮卿记得前世在自己入东宫之前,谢容缜已经升任次辅,成德帝驾崩之前更是以托孤之名,升谢容缜为内阁首辅,并加封太子太傅。
谢容缜的官途如此顺遂,不全因为他颖悟绝伦,更因为他在成德帝面前表现得从不站队,只愿做一个忠于皇帝的纯臣。所以成德帝才会在晚年越来越信重他,甚至因为他对德妃和三皇子也不曾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