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听戏,听的是锣啊鼓啊一起奏出的热闹,再大些不爱听戏,觉得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曲目,等到成熟后回过头来品戏,自己竟成了那戏里的人,离合悲欢,起起落落,都应了最烦的这咿咿呀呀的戏文
今欢也没听过几出戏,不过对空城计还是有所了解,诸葛亮的生与死仅在这一门之间,他坦然自若的站在城墙之上与敌人谈笑风生,可自知身后空无一人,心里是百感交集万分复杂。现在拥有这样的心境的人,正是眼前的弋沉星
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失意,所以他与众人谈笑风生打牌饮酒,借此证明他弋沉星还没有被打倒。可他的心里却是凄苦哀伤的,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抗下这无端生出来的罪名,明明领处分时在场那么多人,竟无一人为他辩驳,也无一人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一个提出质疑的竟然是素来与他水火不容的小任将军。
当真是,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周幕和今欢一样品出了弋沉星的心境,他为弋沉星又倒了小半杯红酒,什么也没说
夜半三更,弋沉星终于倦了,放下酒杯朝楼上走
他喝的有些多,脚步不稳。今欢急忙跟上去扶着他,到了卧房门口他突然说一身酒味不舒服要去洗澡,便进了自己的房间去拿衣服,又摇摇晃晃的进了洗手间
大概一个小时都过去了,弋沉星还没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喝了不少的酒,又情绪这么低落,今欢担心他在浴缸里摔倒或者晕过去,便轻手轻脚的走到洗手间门前,轻轻敲了敲
没人应
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似乎没人一般,一丝声音都没有,可刚才明明看到弋沉星走了进去
不安涌上心头,虽然她心里笃定弋沉星绝非是能被这件事所打倒的人,可他又是一个不愿与人吐露心声,凡事都压在心里极为克制的人,她不在身边就罢了,她既然在他身边,总不能只是享受着他对她的呵护,必须要给他带来些什么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楼下的人已经睡了,福妈也回了房间,自从两个人搬到一个屋子里,弋沉星便不让逢吉上楼守夜,现在一楼的灯灭了,二楼亮着灯,楼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就像在被孤立在水中的小岛上,四面环海,无所依傍,相互取暖
今欢又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终于稍微有了点声响,是水的声音,但是门仍旧没有打开
“弋沉星,是我。”今欢靠着门坐下来“能不能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
等了许久,屋里一直有水的动静,但弋沉星仍旧没来打开门
今欢开口,叹了一句“弋沉星,可我此刻在你身边。”
似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把所有的意思都包含在里面
她懂他心中上演的空城计,她懂他此刻的落寞和孤寂,他并非是因受了处分而如此消沉,而是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会议之上自己是孤身一人,孤军奋战,难挡众敌。那日在北京城里,他被叫到众人面前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人情冷暖,还是扎透了他自恃孤傲的尊严,他心里苦。
今欢说,可她此刻在他身边。言下之意,他不是孤家寡人。
曾听说,落魄的贵族即便是乞讨头颅仍旧昂的高高的,哪怕被人活活打死也不肯低下。弋沉星有骨子里带着的高傲,怎受得住众目睽睽之下被冠上本就不该加与他的罪名。
屋子里又归于平静,今欢站起来试探性的推了推门,果然没有上锁。弋沉星洗澡总是忘带东西,每次这样都要叫逢吉再送进去一趟,所以时间长了,他洗澡便很少会锁上。今欢敲门,是想询问他的意见,是否愿意让她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那我进来了?”今欢又询问了一遍“你若是不想,便说一句。”
确定了他没有说话,今欢推开了门
此时正值冬日里,本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一脸水汽,可进去之后发现屋子里仍旧是清清爽爽的,准确说是变回了清清爽爽的,镜子上正往下滑的水滴证明这里刚刚水汽氤氲过。
弋沉星穿着方才的衣服坐在满是水的浴缸里,胸口以上还是干的,西装外套扔在浴缸边,马甲也在不远处,领带还戴着正浮在水面上,周围的地面上还有几个烟头,空间本就狭小,烟味格外的大
今欢明白了,他根本不是要来洗掉烟味,他是心里憋闷要吸烟,又怕今欢闻出来他身上的烟味所以才泡在水里这么长时间
他抬头,刚想说点什么,又猛地低下,两滴泪就这么落到浴缸里,水面上便多了两处波纹
今欢顾及着他的面子,只当是没看见,拿过浴巾笑着迎上来“水都冷啦,快出来吧。”
看着她似乎要进浴缸里拽他,弋沉星急忙扶着边沿站了起来,一身的水哗啦啦的落下去,衣服贴在身上,似乎更凉了
今欢担心他着凉,去解他的衬衫,随手扔到了一边,把浴巾搭上他的肩膀,接着手向下走碰到了他的腰带,大脑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马上把手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