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岁愣愣地咬着树枝看着他,脑子里那根分不清美丑的筋突然搭上了,看得失了神。
古业好像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灰色的眼睛里还有点水光,与少岁视线一对,便心虚地偏转了脸。他的人形十分好看,月光温柔地流淌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像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
少岁迷迷糊糊地又咂巴了一口树枝,古业红着脸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少岁下意识地咬了两口,后知后觉地想起嘴巴里这股味道为什么如此熟悉。
那是每次她靠着古业、抱着古业、被古业照顾着的时候都会闻到的味道,一股草木的清新又混着岁月厚重的味道,淡淡的松木香。
她以前一直觉得这就是仙气,原来,这只是他本身的味道。
少岁慢慢走到古业面前,吮吸树枝,古业看她一眼,又把身子转过去了。
少岁脑子里有了一点模糊的想法,一个恶鸟飞扑,把他转过来闻他身上的味道,又闻树枝的味道,两股味道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古业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抬手捂着眼睛,脖子上都红了,低声道:“是我的枝,别闻了。你要吃就吃吧,就是……就是吃快点,别……别咬来咬去要吃不吃的。”
少岁把刚小心咂巴了一点的树枝攥在手里,长久以来的疑问总算是得到了解答:“你是树。”
古业点点头。
少岁挥舞着手里被咬得满是牙印的小树枝:“这是你的一部分,这也太新鲜了,你还能感觉到?”
古业简直不敢看自己分枝上的牙印和口水,小声道:“离得足够近是有感应的。这是我的第一根分枝,对我来说是特殊的。”
少岁:“……”
少岁暴躁地抓着他扣子系得整整齐齐的衬衫衣领质问:“这是我的任务啊!为什么你的枝会在这里?”
古业捂着眼睛,呼吸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还是有点显而易见的懊恼,和平时四平八稳的腔调全不一样:“我不知道,一千年前,我把它送给了一个人类。”
少岁背着手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越想越生气:“你不知道!你的枝出现在我的任务里你不知道!那你就不应该监督这场考核!”
古业把头低下了,自然垂落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嗯,你说的对,按照规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应该回避的,你会有新的安全员。”
少岁愣了一下,这话干脆利落得出乎她的意料。她停止了踱步,握着那根小树枝问:“你要走了?”
古业抬起头,耳朵和脖子还有一点红,因为月光的眷顾,依然看得清晰,只是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又是那副平和的样子:“对,安全员的交接很快,今夜十二点,我就回去。”
少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嘴巴上埋冤古业,却并不是真的觉得古业和千引有什么勾连。就古业这样的仙人,左脸写着“规矩”,右脸写着“古板”,整个人就是一老干部老神仙的刻板印象。
她这样说,只是单纯把自己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少岁想起了丁弟弟和她的儿子,觉得自己也得学学说话的艺术了。
除此之外,还有点生气。
总是说什么公私分明,结果自己的一部分落在人家手里,看起来和对方的联系比和她的还深。
古业并没有因为少岁的埋冤和语意中暗藏的指责而生气,他只是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在最后两个小时的在岗时间里,提醒少岁:“按照规定,任务中发现的法器都应该物归原主,但是这一件我知道原主是谁,所以你吃就吃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要征询安全员的意见。成仙之后的话,要交到失物保管科。“
少岁瞪他一眼。以前听他说这些,少岁觉得都是工作中有用的东西,需要找个小本本好好记下来,以免日后犯错受罚。少岁明明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张嘴闭嘴全是规定、考核的样子,现在却觉得太烦了。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要说了吗?
可是,要他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他们俩一直也就是这种临时监督的关系,自己尊称一声老师,谁也不会真的就觉得两个人成了师徒。
就算他教她读书、识字、生活、规矩,同她谈论过宇宙、生死、七情、希望,见过她所有的无知、愚蠢、茫然、脆弱,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需要告别的关系。
他们一起走过万里人间路,见识过二十四时的所有光景,可打从一开始,他带着责任,她带着目的,天非同天,路非同路。
少岁恨恨地咬了一口树枝,可那松木香的汁水流到嘴里,少岁又想起,这是他的血肉,就咬不下去了。
古业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望着少岁,见少岁脸色不佳,到底是没说话。
少岁把那树枝拿手擦了擦,咬痕肯定是除不去了,咬都咬了,谁让他支支吾吾的不早说。只是口水擦干了,看着还算鲜嫩。少岁本想还他,手伸出去的前一刻,又有点舍不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