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毓宁俯探在马车之后,并未引起母亲窦皇后和刘公公的注意。听闻兄长恐遭埋伏,她在冬夜里僵着身子,全然忘记寒冷,只觉鼻腔刺得生疼,热泪涌进眼眶,豆大的泪珠滴在她皴了的手背上。
“前线吃紧,有人却巴望后院失火,如此,本宫便差二郎去送把柴。” 窦如嫣继续狠戾道。
“娘娘深谋远虑...” 刘公公带着哭腔说,“万望二皇子平安无事。”
窦如嫣俯看这个跟了她十几年的老奴一眼,挥挥手示意他起身,接着往李毓宁的方向迈步。
李毓宁见状打了个激灵,谨慎向后挪着步子遮掩自己。
窦如嫣边走继续道:“过了卯时,你便穿戴齐整,坐进车里,指挥队伍按原路前进。别忘了按咱们说的,把马车装扮得扎眼些。”
“奴婢记下了。不过娘娘,老奴实在不放心您自个儿带着公主呀。” 刘公公一边跟随,语气恳切。
“多虑无益,现下容不得犹豫了。” 窦如嫣咬咬牙关,停住道:“本宫记得,你那干儿子,是叫宝庆的?”
“回娘娘,正是。上旬老奴便已吩咐他到长安安置了。” 刘公公叉手拱礼。
突然,李毓宁察觉来的路上有些稀松响动,回头望去,原本远处漆黑的屋檐下,竟有了光亮。泪水早已顺着脖颈流进里衣,她瞧瞧自己身上的单衣,料想是有侍女发现她不在屋里了。
还未细想,耳畔又响起母亲的声音。
“你跟了我多年,本宫且直言。你此行凶多吉少,日后宝庆本宫会替你照应着,若是不测,本宫定命人替你刘家修谱,让宝庆给你做嫡亲的儿子。” 窦如嫣有条不紊地说。
刘公公听完又咚得跪下,连连磕着头,“万谢皇后娘娘恩典,老奴,老奴定万死不辞啊娘娘!” 说着便哭了出来,但依旧压着声音。
“公主?公主?” 一个陌生的侍女朝李毓宁处寻来,挨着缝隙查探着马车上下。行至深处,却未见李毓宁的身影。
窦如嫣和刘公公也被三两侍女寻人的声音打断,刘公公速速起身,高声道:“何人在此!”
侍女听闻刘公公的声音,速速来到窦皇后面前,慌乱跪地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找不见公主殿下了。”
“殿下惯常是芳月伺候的,芳月呢!” 刘公公重新恢复威严,厉声问道。
“本宫已命人将那两个内侍送回晋阳府了,巧月出了岔子,总得有人回去给那主子复命。” 窦如嫣从刘公公背后走出。
刘公公即刻躬身拱手,“是,都怪老奴治下不严,罪该万死。”
“兴许是没人侍候,自己上茅厕去了,再找几个人一同...” 窦如嫣还未说完,一阵低声啜泣已从身旁的车驾内传来。
刘公公刚想上前,却被窦如嫣横臂拦住。
她走近几步侧耳细听,低声对刘公公道:“你去端一碟柿饼来,都下去吧。”
漆黑的车棚里,李毓宁环膝蜷缩着,她极力控制着哭泣,却怎么也止不住泪水,胸腔也不停抽动着。车外没了动静,她小心用手背擦着眼泪,脸蛋本就被寒风刮得起裂,小手一擦浸着咸泪更是生疼。
忽而,眼前的帘子被掀开了。
李毓宁的眼前又燃起昏黄的烛光,只是举着蜡烛的不再是芳月,而是母亲窦如嫣。
“为着几个奴婢,就忘了自己是千金之躯,伏低躲在此处。” 窦如嫣将女儿憔悴模样更看清些,便开始松解自己的斗篷。
“那哥哥呢?” 李毓宁看着母亲。
窦如嫣抬手示意刘公公退下,自己端着柿饼步上马车。
她坐在女儿身旁,又将斗篷披在女儿身上,拿出帕子擦干李毓宁脸上的泪水。
“巧月姐姐她...还有芳月姐姐...” 李毓宁忙不迭地问母亲。
“此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听到什么都咽回去,不许再问。” 窦如嫣话语严厉,但手上一直没停下给女儿擦鼻涕眼泪。
“哥哥的事也不能问吗!阿娘为何如此狠心!” 李毓宁撇开母亲的手,情绪激动,不住打着嗝。
窦如嫣收起帕子,捏了一枚柿饼递给女儿,“拿着,站了一夜吧,肚里都是凉气。”
李毓宁见母亲不紧不慢,毫无愠色,她的伤心又盖过了焦急,松下身子接过柿饼。
“你猜你哥哥现在行至哪里了?”窦如嫣看着女儿说。
李毓宁低头看着手中的饼子,眼泪又漫上来,“现在,还未到子时,想必,哥哥刚绕过起灵山…”
她说着咬了一口柿饼,眼泪却流进嘴里。柿饼的甜和泪水的酸掺合在一起,明明是以前最爱吃的东西,现在却怎么嚼都咽不下去。
“那你说,阿娘既知呈儿有危险,却为何还让他先行?” 窦如嫣看到女儿流泪,却依然狠心问下去。
“因为…阿娘知道哥哥能御敌…阿娘,哥哥怎么办!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