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息依旧认真雕刻着手里的玉料,等终于雕完一个部位,起身灭了香炉里的香块,将殷芜抱回了她的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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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芜一早就又来百里息这里抄疏文,完全想不起昨夜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对面的百里息依旧雕琢着那块墨玉,现在稍微能见到些雏形,像是个小王八?
应该不是,大祭司他雕王八干什么,戴在身上也不像话啊。
她将脑中乱糟糟的想法赶出去,捏着笔继续抄疏文。
辰风走进来,看了殷芜一眼。
“说吧。”百里息眼都没抬。
“城中的药铺都查过了,有一家查出些东西,店主曾与蛟州新教有些瓜葛,出事之前,有人见到不少生人出入药铺。”
“继续派人暗中跟着,看他还接触什么人。”
“是。”辰风应声,随即压低了声音,“京城传来消息,查出乌璧是乌家收养的。”
辰风出去,殷芜抬眼看百里息,“乌璧他……”
“或许是他和新教有勾连,也可能是乌家投靠了新教。”他抬头看了一眼殷芜,凉凉道,“还没抄完?”
这时又有人回禀,说孙泓贞求见。
百里息看了殷芜一眼,让人进来。
孙泓贞将孟家要谋反的事情禀告百里息,孙家虽然可以直接出手阻止,但事后容易被百里息怀疑,不如将这事告诉百里息,让这位神教的大祭司来下命令。
这也是他和殷芜商量后的结果。
百里息却似早已知晓的模样,只说让孙家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说完了正事,孙泓贞转向殷芜,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盒来,“这是冰玉膏,对外伤效果极好,圣女可以试一试。”
殷芜接过那瓷盒,触手冰凉,她知道冰玉膏珍贵,对孙泓贞笑了笑,“多谢孙公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说完这句话,背后便觉凉飕飕的。
等孙泓贞告辞出去,这种凉意依旧没有消失,她抬眼看百里息,见他又开始雕那玉料。
大概是她的错觉。
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冷,开口小声道:“大祭司,你有没有觉得冷?”
她等着回答,百里息却像是没听见,她眨了眨眼,察觉到百里息好像是有点生气?
她又想了一会儿,低头看见桌上的冰玉膏。
总不会是因为孙泓贞吧?
“圣女对孙泓贞可还满意?”
电光火石之间,殷芜福至心灵,他该不会是吃醋吧……
吃醋?
殷芜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百里息没听见殷芜的回答,抬眼看过去,就见少女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倒有些像少女怀春的模样。
然后便听见少女绵软的声音:“孙公子他人很好。”
殷芜又写了一会儿,中午便离开了,百里息抬头,见桌上那个装着冰玉膏的瓷盒已经不见了。
正雕着玉料的手指忽然顿住,时间也仿佛停住了。
他将玉料和雕刀丢到一边去,用书案上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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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百里息让人将疏文送到殷芜的寝殿,让她继续抄写。
同疏文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盒香,说是抄时要着燃。
殷芜精神好了一些,虽然睡得不安稳,一夜也能睡一两个时辰。
又过了几天,她抄完了疏文,也到了祭天祈福大典的日子。
天未亮,殷芜便穿上繁复华丽的衣裙,上了妆,坐着轿辇去了祭台。
城中百姓知道今日要祭天,夜里便出发,如今祭台之下已经全是人。
旻国以神教立国,百姓皆以圣女为神明,若能见到圣女,更是一辈子的荣耀。
殷芜看着祭台下黑压压的人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百里息自远处缓缓行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他们匍匐在地上,像是瞻仰神明。
百里息走上来,视线越过殷芜落在祭炉上,一张一张的疏文烧掉,百里息吟诵祈福祭文。
他声音都是凉津津的,身穿白袍,身材颀长,面色也疏离。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哨响。
几个人忽然从人群里冲上祭台,谢澄乌璧出来拦住,孙泓贞也冲了上来,“大祭司,只怕人群中还藏有刺客!”
“你和乌璧护送圣女先下山。”百里息一掌拍向冲来的刺客,看了孙泓贞一眼。
殷芜知道自己留下也没什么用,低声对百里息道:“大祭司小心。”
百里息没说话,也不知听没听见。
乌璧和孙泓贞一前一后,护着殷芜从祭台后离开。
祭台那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周遭却很安静,孙泓贞心中隐约升起些不安,将殷芜护在身后,提醒她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