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归望着姜晚秋清冷得仿佛什么书香门第大小姐的侧脸,身体两侧的手不由攥紧了。
内心深处,杨子归对姜晚秋的态度一直很矛盾。
她既妒忌姜晚秋,又看不起姜晚秋。
因为姜晚秋在她眼里,永远是个乡下人,是个没人要的孤女。
尽管姜鸿和张云霞夫妇总是对姜晚秋的原生家庭闭口不言,但杨子归却心知肚明。
这年头能把孩子送给别人养的,不就是乡下那些穷得叮当响却还一个接一个生的人家?
要是没人收养,姜晚秋在乡下没准过得都不如城里的狗!
所以私心里,杨子归是觉得姜晚秋的出身低她一等的。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姜晚秋过得比她好多了。
杨子归小巧的鼻翼轻轻翕动了两下,仿佛极力地压抑着什么似的。
她平静的表面之下,是翻涌的岩浆。
每当和姜晚秋在一起时,她内在的活火山就会爆发,由妒忌、不平引起的种种念头,就会像火山灰一样,从心口喷涌出来,时时刻刻地折磨着她敏感的神经。
明明姜晚秋人生的开端是处处不如她的,可自从被姜鸿夫妇收养了之后,姜晚秋就变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姜家是双职工家庭,张云霞在罐头厂工作多年,已经是四级工,一个月的工资是四十五。
姜鸿在货车司机里也算有资历,是三级,工资是五十八。
不但如此,姜鸿的运输路线还是整个运输队里最好的,多年来替别人捎东西积攒了一大批客户。
而杨子归自己家是单职工,父亲杨建军又比姜鸿评级低,一个月工资是四十八块,跑的还是没有油水的市内线,外快少得可怜。
杨子归吃饭的时候,曾听父母私下里推测过,说姜鸿一个月的外快,怎么着也有一百。
他们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羡慕又眼红的神态、酸溜溜的语气,给杨子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姜鸿确实是非常顾家、能挣钱的。
他和张云霞没有生育能力,就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姜晚秋身上,把姜晚秋当眼珠子似的疼爱。
从小到大,但凡商店里有什么时兴的好衣服,姜晚秋必定会立刻拥有一件。
而且姜鸿是开货车的,每次途经登州,都会给姜晚秋带水果、海鲜。
别人家吃饭尚且还要很克制,姜晚秋却每天都有水果吃,连巴掌长的大虾干都舍得拿来当磨牙的小零食。
而且姜晚秋还从小喜欢绘画,大学按着自己的意愿念了五年制的建筑系——一个对寻常人家来说几乎是烧钱的专业。
姜鸿夫妇为了支持她的理想,竟然从小学起就花钱聘请了一个当地的美术老师,每天上门教姜晚秋画画!
光是画具和补课费,一个月就要花三十块钱!
等姜晚秋上了大学,补课是不必了,可姜鸿夫妇却觉得她是个大人了,手里应该有些钱花,更是把她的生活费增加到了夸张的五十块!
既然是大人了,怎么不让她自己出去赚钱!
杨子归被姜晚秋当做最亲密的朋友,所以对姜晚秋每个月的零用钱都知道得很清楚,甚至还沾光花过不少。
可她非但不感激,反而愈发厌恨姜晚秋,恨她在自己面前显摆,把她当乞丐一样施舍。
想到这,杨子归不甘地瞥了一眼姜晚秋细嫩的手,只在她的右手中指关节处,看到了一小块茧子。
那是读书人都有的茧子,没人会瞧不起。
可她杨子归呢?
杨子归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上,随即就像被手掌上的薄茧烫到了似的,飞快地收回了目光。
她哪里都不比姜晚秋差,可命却那么不好。
姜晚秋去上大学的时候,她却被父母催着出去找工作,求爷爷告奶奶地赔笑脸,才找到一个临时工的工作。
谁也不知道,她这两年多来卑躬屈膝地赔了多少笑脸,跟在别人身后做小伏低、溜须拍马,被羞辱了也只能受着,才好不容易从临时工,爬到实习工的位置,累死累活一个月却只有十八块钱工资。
姜晚秋有多光鲜,她就有多狼狈!
这么多年来,她每时每刻都在等,等着找到一个机会,在姜晚秋完美无缺的人生中找到一个突破口,然后凶狠地扑上去,撕扯她的血肉,让她体会一下自己的痛苦。
现在,她的机会终于来了。
张云霞得了冠心病。
她知道姜晚秋有多盼着这次的相亲能成。
可她偏不让她如意。
杨子归想到自己今天要做的事,身体就兴奋得微微颤抖。
她的大脑被妒忌怨恨所蒙蔽,沉浸于这种扭曲的快慰,而忽略了姜晚秋的反常。
曾经的好友,如今虽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可下意识地肢体语言却揭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