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苒拉着她的手,那个“好”字梗在喉中,一时说不出口。
“苒苒,苒苒……”虚空中回荡起顾明谨执着的呼唤,似乎来自遥遥的远方,颜苒猛地抬起头,眼含泪水,去追寻那声音所在。
“回去吧,瑶瑶。”李清云的声音渐远,等颜苒再看向她时,她已然与自己隔了一大段距离。
“不,母亲,我跟您走,不要,不要再丢下我!”颜苒抬腿就要朝她奔去,却有一阵大风刮起,推着她向后,母亲的轮廓在雾中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一句:
“母亲永远在你身边。”
颜苒被那风推得向后飞去,天地收束成一束刺目的光,她眼前发黑,待再次清明之时,那光依旧刺得她想闭眼,但那感觉又与先前有所不同,待他适应这刺目的光线后,发现它的来源,不过是一根燃烧的红烛。
红烛的微光摇摇晃晃,照亮了一张俊朗却憔悴的脸。
顾明谨痴痴地看着她,喉间只剩下哽咽。
她对着他艰难扯出一抹笑,紧接着便耐不住困意,再次睡死了过去。
一夜无梦。
等颜苒再次见到刺目的阳光时,已是天光大亮。
她下意识地要坐起身子,但浑身伤口剧烈的钝痛止住了她的动作,尤其是肺部和腹部的伤口,疼得她想再次昏死过去,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头上陌生的帐顶,半晌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我竟然活下来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想着。
“娘子你醒了!”其实颜苒刚睁眼时小芸便发现了,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这么愣愣地盯了她许久,仿佛是要真真切切地确认,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明……谨……”颜苒想起昏死前那个覆住自己的温热身体,心中怕到了极点,她不知那夜是梦境还是真实,但那些扎进他身体的刀刀剑剑,都是真切存在的,过了那个劫数,她自己活了下来,可是他呢?
若是他有什么好歹,她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前世今生四五载光阴,她甚至,都没能他好好说过几句话……
见她急得快要哽咽,想起她肺上的伤,小芸忙轻轻抱住她,道:
“世子无事,幸好您点了火,王家主他们到的及时,世子虽一直护着您,但却不似您这般伤重。
那一日,还是他将您抱回去的,谁也不给,就那么紧紧地揽着您,把他自个的真气给您度过去。
后来下了山,大夫给您治了伤,他才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再后来,我跟着皇叔过来,和燕州的姐妹一起轮流守着你们,十日后他便醒了,醒了也不好好休息,只日日坐在您的床边,一声声唤您的名字,轻声和您说着话。
又十日过去,您夜里醒了一次,皇叔说您那是脱离危险了,世子哭得像个孩子,这才放心离开了燕州,去做他自己的事去了。
娘子,世子对您是真的情深义重,我们看着都心疼,您就……”
小芸观察着她的神色,那句逾越的“您就别怨他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她看见颜苒红着眼睛,脸上不住淌着泪,满眼都是对他的心疼。
“是蛮族发兵了吗?云州还是冀州?”颜苒却突然问道。
小芸惊讶地看着她,低声道:“娘子真是料事如神……”
她有些为难,王家主交代过,在娘子好全之间,不与她说这些事的。
颜苒看着她的神色,轻轻垂眼一默,随即她坐起身,拿起桌上凉透的药汁一饮而尽,放下碗,站定在地上,推开小芸搀扶的手,自己快速系好衣裳,将长发在脑后随意一束,不顾小芸的劝说,大步朝门口走去。
“亦或是,燕州和冀州。”她轻声自语,毫不犹豫地推开了紧闭的木门。
整个院子空无一人,但门外喧嚷,马蹄声来来往往,她跃上房顶,极目远眺,燕州城门上人头攒动,杀声震天,高耸的城墙以一种心惊的声音震动着,恍若巨兽的怒吼。
蛮军攻城了,而顾明谨会在此时离城,只有一个答案。
那便是,蛮军打的不止一个燕州。
是了,燕州并非要道,蛮军连燕州都打了,还会放过冀州和云州吗?
如同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她跃下屋顶,便见小芸正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凤钗。
说是凤钗,但那凤凰的头和翅膀都已经掉了,只留下一个斑驳的身子,上面纵横交错着深浅不一的沟壑,里面卡着难以清理的血迹和污泥。
她的手颤了颤,接过那个凤钗,感觉心里沉的发胀:
“齐南枝他……”
小芸哽咽道:“娘子,蛮军里潜伏的战士,包括齐太守在内,都已战死,他们拼尽全力,才将这个金钗送了出来。
那位兄弟,到燕州时就已经救不活了,他让我们给您带声抱歉,这凤凰的翅膀,是他实在走投无路时,掰下来贿赂蛮军的。”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