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这场雨来得又急又猛,云沉得地快要贴到地面,雨水如河流般从天上倒下来,入目皆是密不透风的雨幕,雨水在地上横冲直撞,很快便积到人小腿一般高。
披着蓑衣的男人艰难地从水里蹚过来,浑身湿地连睫毛都能挤出水,他不敢靠近贵人们站着的干净地,就那么跪在雨幕里,扯着嗓子喊道:
“公主,桥被冲断了,今日走不了了。”
“他说什么?”雨声太大,苏玉未听清他说什么。
“是桥,进山的桥被冲断了,公主,你们今晚回不去了。”颜苒从门边走进去,发丝上沾了些雨水。
“公主,让兄弟们回来吧,外面不仅有雨,还有雷电。”见苏玉失神,颜苒向她建议道。
“嗯。” 苏玉白着脸应下,竟然没有找颜苒的麻烦。
颜苒疑心她是被中午的事刺激到了。
午时,颜苒见到苏玉在后面探头探脑,想起她上午的为难,便与顾明谨做了那出戏。
自然,还有另一层,前世苏玉宣称自己只是知情而非主谋,这次颜苒想亲眼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说的那般无辜。
勾了勾唇角,颜苒转过身,对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是。”对方抱了个拳,转身又蹚进了水里。
“这是军队的手势?颜苒居士真是见多识广,不愧是边将之女。”旁边有娘子捂着嘴笑道。
颜苒看向她,抱着手臂挑了挑眉,对方被这眼神一刺,闪躲着移开眼。
佛堂内现下一片愁云惨淡,连苏玉都像丢了魂,也只有她还笑得出来了。
门外划出闪电清晰的轮廓,紧接着是几声石破天惊的雷响,那气势恍若要毁天灭地,整个佛堂都隐没在一种压抑的气息里。
“姐姐,我怕。”许月晗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紧紧挽住颜苒的胳膊。
“这便是天地之力,提醒人们,要常存敬畏。”颜苒拂开她跪坐在蒲团上,将手边的心经举起:
“今日不是来诵经的吗?这才刚到未时,不过是场雨而已,如何能坏了公主的功德。”
众人皆看着颜苒,她合掌一揖,稳稳坐在蒲团上,垂目诵起了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姐姐,都这个时候了……”许月晗看着经文,憎恶之情无法掩饰。
又一道雷劈下,夫人贵女们惊慌地抱作一团,暂时安静的室内,独独只有颜苒的诵经声平稳如故,如一根定海神针,按住了她们内心的不安。
恍若找到了主心骨,她们也纷纷坐下,拿起经,和她一起诵。
“公主,又叫她出了风头!”苏玉身旁的侍女看向颜苒,满目嫉恨。
“最重要的输了个彻底,我还在乎这些吗?”苏玉红着眼睛,径直朝门外的雨幕冲去。
“快跟着!”侍女们提着大大小小的物件,慌乱地追了上去,惟恐让贵人淋到一滴雨。
许月晗深深看了眼正在诵经的颜苒,提裙追上了苏玉。
——
刚诵完经,颜苒便得知了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消息。
今日雨势太大,绿绣收留了一个误入后山的香客,名唤常汴。
那一刻,想起前世种种,颜苒甚至听到了自己所有理智碎裂的声音。
反应过来这里是佛寺,不太适合动刀枪,颜苒看向道旁,捡了一块重且尖锐的石头。
“小芸,你先回去。”
此时还余豆大的小雨在淋淋漓漓地下着,颜苒劝了一句,便决然从小芸不离不弃的伞下走出去,任凭发丝沾湿,双靴渐渐被积水没过,她依旧笔直地前进,攥着那个石头,杀意凛然。
“娘子,娘子,您冷静一点!”小芸丢了伞,径直扑过去,一把抱住了颜苒的大腿。
“小芸,放开!”颜苒冷声道。
小芸怕得发抖,但还是不敢放手:“呜呜,小芸不放,您前几日说了,如果您再莫名其妙情绪失控,小芸一定要阻止您,小芸当时应下了,现在就不能不做!”
颜苒闭上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小芸,事有不同,那个常汴不是个好人,会伤害你绿绣姐。”
小芸一愣,看着颜苒半信半疑:“娘子,是这样吗?”
“是,所以,在那之前,我得先弄死他!”说到最后,颜苒的神情陡然变得凶恶。
“呜,娘子,你好可怕!”小芸嘴一扁,将颜苒抱得更加紧了。
小芸磨了颜苒许久,让她不得不恢复了理智,拉着小芸起来,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水,捡起已经湿透的伞,随便甩了甩,状若体面一同走到张素芫的草屋,叩开了门。
“来者何人?”是张素芫的声音,却少见地充满了郁气。
“颜娘子?”直到她打开门,这股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