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三人,屋中两人,再加上原本四人,贼人一共有九名,从他们各自的称呼来看,应当是某座山上拜把子的贼寇。
贼人的兵刃在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将大件兵刃散下去,每个人都是精兵级别的武装。颜苒看着他们握持兵器的姿势,推测九人当中,唯有老六实力较强,其它人虽不足为惧,但若一拥而上亦不容小觑。
情况好像比先前要更糟了,若等出了城,与他们的人接应上,再脱身便是天方夜谭。
思索间,颜苒被推搡着进了屋,环顾四周,屋内摆着些牌位,作祠堂装扮,香案上点着香,放着新鲜的供果,倒有几分不可亵渎的虔诚。
老大径直走上前,用刀拨开香案下麻布,躬着身子抬起一块木板,露出一条黑漆漆甬道。
他在飞舞的灰尘中转身,朝老六递过一个火折子,吩咐道:“老六在前面开路,老二断后,其它人,看好这两件货物。”
听到自己被称为货物,苏惊鸿面上闪过一层灰败,他嘴里塞满臭烘烘的抹布,有些呼吸不畅。
老六却只是将腰间的刀抱在了怀里,冷声道:“他不行,我殿后。”
刀疤,也就是老二,立马急了,冲上前推了老六一下,怒道:“你说谁不行?是不是想打架?”
老六嘲讽地看向他,皮笑肉不笑:“可以,打败二哥,也不费时间。”
老二圈起袖子,还欲与他争执,却听老大暴喝道:“够了!老六,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给我到前面开路!”
“呵,杀鸡用牛刀。”老六冷冷地嘲讽了一声,在老大彻底暴怒前吹燃了火折子,头也不回地下了地道。
“你什么意思?”老大感觉自己被挑衅,也紧跟着下了地道。
两个贼人一左一右地架住苏惊鸿,任他猛烈挣扎,却还是被拉扯着拖下去,颜苒便乖觉多了,拖着摔伤的腿紧紧跟在苏惊鸿后面,像是怕被落下。
待到八个贼人都下去了,老二才在周围巡视一圈,举着木板下了地道,将地道口重新盖住。
麻布落下,扬起些许细碎的尘埃,复而落在地上,如同掉落的香灰,屋内重归于寂静,恍若无人来过一般,唯有不知真假的牌位高高在上,静默地注视着一切真相。
——
冷漠地看着来人,顾明谨语气极其不善:“齐国舅的消息当真灵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阴谋是您策划的。”
齐南枝匆匆行了个礼,红着眼眶言辞恳切:“顾世子,就算不提君臣之义,惊鸿也是我亲外甥,颜娘子更是我的朋友,她们出了事,我自不可袖手旁观。”
顾明谨不欲与他多耽搁,翩然拂袖转身:“甚好,只是时间宝贵,我等脚程快,还望齐国舅跟上了。”
说完对颜睢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以轻功一跃而起,如虚影般朝前掠去,顾明谨身形如电紧跟而上,两人须臾间便不见了踪影。
齐南枝自是无法跟上,他扭头上了身后的宝马,不顾齐宴在身后的呼喊,扬鞭绝尘而去,好似对顾明谨一行的目的地心中有数。
那厢,顾明谨跟着颜睢一路起落,很快便穿过了三条街,来到一个荒废的院子前,此处离街口并不远,却是个人迹罕至犄角旮旯,愈发说明这伙歹人是早有准备。
“我刚来时,院中设了机关。”颜睢推开门,指着地上几个断掉的绳索道。
他领着顾明谨朝内,绕过一面残缺的墙,马尸和拆掉的马车并排躺着,那马车被拆得零碎,上面密密麻麻爬着白蚁,正大口大口啃食着马车的框架。
顾明谨先凑近看了马尸,可怜的马儿口吐白沫,双目翻白,四肢僵直,周身没有流一滴血,却令人感到种狰狞死气。
“世子! ”见顾明谨单手撬开马嘴,英挺的鼻子凑近去闻,颜睢下意识地出声阻止,却没有惊扰对方分毫,依旧毫不嫌弃地嗅闻了很久。
辨明白后,顾明谨伸手阖上了马儿的双目,眉目沉重地站起身,对颜睢道:
“马是被毒死的,这是塞外的毒,未能传入我朝,却是战场上蛮子常用的下作手段。恐怕太子的失踪是蛮子蓄谋已久的,我怀疑他们有别的出城途径,劳烦颜先生拿着我的腰牌,速去北城门调重兵巡察城外,凡有聚众等待者,一律关押候审。”
颜睢接过顾明谨的玉牌,满肚子话憋在了喉间,最后化为深深一揖,随即便消失在了院中。
顾明谨轻叹了一口气,凑近了马车,细细端详地上的几块残木。
那些应当都是马车上关键的机巧,为的是无声无息地拆掉马车,这样即使马车被找到,也一时无法认出是哪一家的。
马车上爬满了白蚁,不断将马车啃食消化,这是为了彻底毁尸灭迹吗?
顾明谨起身环顾四周,贼人将劫持太子的马车随意丢弃,却对这一辆马车销毁地如此彻底,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辆马车丢弃的位置,很是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