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环境便愈发恶劣。
这几十天里,流放的犯人中有不少染了疾病死在路中的,死了人,差役也只是将尸体随便放在林中,丝毫不因此耽误路程。
走到第二十天,孙氏死了。
这还得从他们正式迈入岭南地界开始说起。
此地布满树林,野兽蛇鼠居多,死去的动物尸体无人掩埋,便日益腐烂,形成瘴气。
刚开始,大家只是觉得皮肤上红痒难耐,总想着抓挠,却没成想这瘙痒的滋味就如同上瘾了一般,一刻不去挠就痒得噬心,抓完后,皮肤已是血肉模糊。
还有人开始无端咳嗽,也说不上像是染了风寒,肺和喉咙难受,便这么咳了好几天,只觉得身心俱疲,恨不得死了算了。
季菡先前在岭南一代走访风土人情时,曾经听老人家说过一个土办法,或许可解瘴气。
那便是随处可见的柳枝。
好在柳树这种植物,并不挑生长的时间,虽还未到春日,却仍开放着。
季菡看了看队伍里的人。
从北方而来的,大多都受了瘴气的毒害。那些差役却不同,他们在南方是待惯了的,早就适宜了这的环境,和没事人一样。
裴家人也不例外,老太太这几夜难受的连连直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小裴霖被孙氏日夜守着不准抓挠,又用外袍捂住口鼻,倒要好上一些,裴语嫣则都没力气和季菡拌嘴了,瘦了一大圈。
反应最严重的,还是孙氏。
她生产时便身子不好,一年到头总会染个风寒磋磨几月,奔波数日,不仅咳嗽不止,过敏的症状还引到了脸上。
裴淮身上旧伤未愈,日日夜夜照顾着家人们,看见孙氏这番模样,强行将裴霖抱了去,让她好好休息。
这几天季菡又从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想来是伤口感染了。
季菡叹了口气,虽说自己和他们无亲无故的,但若是让她就这么看着人一个个死去,心中到底不是滋味。
到了夜里,差役们刚好在种了柳树的岸边落脚。
“霖哥儿,你过来。”
季菡对着小裴霖招了招手,小孩立马乖乖的凑了上来。
“嫂嫂。”
被这声嫂嫂一雷,她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待反应过来,季菡敲了敲裴霖的脑袋瓜:“都跟你说了别叫嫂嫂,要唤季菡姐姐,怎么就记不住呢?”
裴霖挠了挠脑袋,讪讪笑道:“我又给忘了……”
季菡瞪他一眼,悄悄俯到他耳边:“帮我瞧着那些差役,姐姐去折些柳枝来。”
虽不知道季菡折柳枝干嘛,可裴霖下意识的点头:“季菡姐姐放心,我一定不眨眼!”
树下小憩的裴淮蓦然睁开眼,盯着季菡那做贼似得背影。
好在差役们是默许犯人去林中解手的,戴着沉重的镣铐,就算是想跑,声音也会惊醒差役。
季菡趁天色昏暗,折了好几把柳枝,将柳枝分成小段藏在袖子里。
等回来后,她拿出一把柳枝,一股脑塞进水壶中。
差役们给的水壶,为了能多装点水,开口和体积做的格外大,有点类似陶罐那般的造型。
季菡将水壶放在火堆上,耐心等待水热,里头的柳枝被高温炙煮,泛出了黄绿色的液体。
因着冬日,季菡这样的烧水的举动也并不显得奇怪。
“季菡姐姐,你要做什么呀。”
季菡笑眯眯道:“涂了这个水,咱们身上就不痒啦!”
裴霖眼睛瞬间亮了,赶紧摇醒了孙氏:“娘!娘!快过来,季菡姐姐做出了神水,涂了身上就不痒了!”
孙氏瞬间清醒,赶紧叫醒了裴家其他的人,悄声围在季菡身边。
裴语嫣咽了咽口水,略有嫌弃的看着那黄色的汁水:“这玩意真有用?你别诓我。”
季菡哼了哼:“你要是嫌弃,那你别用。”
裴语嫣撇了撇嘴,闭上了嘴巴。
“先、先给我试试吧。”
说话的是孙氏,季菡看得出来,她这是想先试试效果,若是没有害处,便让裴霖再用。
待水凉了下来,季菡用柳枝沾了刚煮出来的水,涂在孙氏红痒的手臂和脸上。
没过一刻,孙氏便奇迹般的觉着身上不痒了。
“好、好了!不痒了!”
她惊喜的望着那一锅水,眼底泪花都泛了出来,赶忙拉扯着裴霖凑到了季菡面前。
“姑娘,好姑娘,求您给霖哥儿也涂上吧。”
季菡觉得喉咙有些酸涩,用力眨了眨眼,默不作声的替裴霖好好擦了红痒的地方。
等到其余人也都涂完了水,只觉得从未有这么畅快过。
瘙痒虽然没有完全根除,可到底好上大半了,至少夜间睡觉,不至于睡不着了。
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