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回到戚苗苗三十岁生日的今天。
戚苗苗按李子岩的吩咐,收拾好电梯前室同事们乱摆放的雨伞,请清洁阿姨打扫了湿淋淋的走廊,端了茶水到李子岩的办公室。
李子岩正在电话,表情很严肃,看到她,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别走。戚苗苗只好坐下等着。
“老大,广州下雨不正常吗?每年淹几回。”李子岩边说电话边瞄了戚苗苗一眼,戚苗苗很怂地马上垂下视线。
李子岩等电话那头说完,继续道:“反正我没感觉到任何不妥。大雨天的,我天天满城转,组织给我加工资了啊?油费都没处报销。不行的话,老大您回来坐镇吧。”
收了手机,李子岩坐在办公桌另一头,定定看了戚苗苗一会,直到把她都看毛了,才开口:“人资跟我说了,你可以调岗到行政部。苗苗你人踏实,但进取心不够,说白了不够野心不够有攻击性,到行政未必是坏事。这样吧,今晚我们部门组织一下欢送会,我请吃饭,你订一下餐厅。”
欢送竟然还要自己订餐,戚苗苗心里直呵呵,但迫于李子岩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小声地拒绝:“总监,今天生日,晚上已经有约了。你的好意我心领到了。”
李子岩点点头,也不在意,“那行,就这样吧。记得订好下午的会议室。”
“收到。”戚苗苗回答,然后离开他的办公室。
回到座位,她先回复了小陆的调岗的邮件。然后微信钟若洵,说感谢他接纳她到行政部,希望以后工作上多多指教,晚上做大餐感谢他。但直到快下班,钟若洵依然没有回复微信。
下午5:30,踩着下班的点,钟若洵终于回了一条微信:今晚有事,不能约了。
戚苗苗失魂落魄地回家,下班路上雨太大了,就算打着伞,她还是淋得像落汤鸡一样。洗了澡,也提不起兴趣做饭,一个人,四面墙,三十岁的生日,有点凄凉。
突然,手机响起:“喂,请问是戚小姐吗?你订了蛋糕说今天来取,我们快打烊了,你还过来取吗?”
戚苗苗像被惊醒一样,看了一下挂钟,晚上十点。原本在钟若洵家附近的蛋糕店订了蛋糕,想着和他吃饭、也庆祝自己的生日。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戚苗苗几乎又想安全地呆在自己的小窝里面了。
为自己勇敢一次又怎样呢?
“你们等一下,我半小时之内到店取蛋糕。”戚苗苗答道。转身拿起车钥匙就走,开着自己红色的小飞度,往钟若洵家的方向而去。
蛋糕店就在钟若洵小区大门外的商业铺位,雨越下越大,店里没有客人,戚苗苗取了蛋糕之后,店员马上就准备关门。
戚苗苗趿着拖鞋狼狈地回到车上,刚打火,突然看见从小区大门飞出一辆本田雅阁,后面追着一辆路虎,最后是一辆奥迪。三辆车在几乎无人的滂沱雨夜,呼啸着向前狂飙,引擎轰鸣。
戚苗苗本能地觉得雅阁里面的就是钟若洵,不管不顾地飚着跟上,小飞度几乎要飞起来。
车载音响循环着她最喜欢的杨千嬅的歌:
越过生死一刻跟你电单车之中狭路再相逢
大概你嘴边伤口与我发端都一般大紫大红
下半生不要只要下秒钟
再不敢吻你你便再失踪
抑或有谁高呼不要动
未怕挨紧颈边穿过横飞的子弹跟你去走难
但怕结婚生子的平庸麻木地活着亦一样难
若与不心爱的每夜晚餐
也不知哪个故事更悲惨
只愿我能够与你过得今晚
……
雨幕中,前面奥迪的车尾灯已经渐渐看不清楚,但戚苗苗惊觉这是通往公司新盘的方向,操办奠基仪式的时候,她去过工地几趟,认得方向。工地极偏,据说未来规划很好,苗苗的公司是第一家进驻的地产大头,一路过去,还是花地和鱼塘,路灯的光在雨中晕成一片,根本照不远。
好不容易看到工地总包单位的标语“严守标准,履行合同,工程优质,信誉至上”的横幅,戚苗苗急刹。
工地三月进行开工仪式,然而接下来的三个多月来几乎雨水连绵,工地进了临时设施之后几乎没有进度,工人生活区在工地的尽头的另外一边。现在工地正大门,三辆车孤零零的停着,明显是路虎和奥迪把雅阁逼停,车门大开,但车里没人。
忽然工地里头一声巨响,显然是重物砸到金属上面的声音,戚苗苗急急忙忙打着伞跑进去,只见钟若洵躺倒在挖掘机的铲斗边上,衬衫皱巴巴,左脚穿着皮鞋,另一只鞋都不知所踪。
背对戚苗苗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白衬衫另一个运动衫。白衬衫正欲冲过去钟若洵那边,钟若洵忽然周身冒出一股黑气,比黑幕更浓重的墨色,仿佛有形一样,嘭地一声把白衬衫震飞,白衬衫落地之后滚了几滚才止住,衬衫染了满身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