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三郎!”太子语气不悦,那是他们的舅父,怎么能这样公然指责。
纪霆不为所动,自顾自朝着皇帝深深一躬,再不说话。
皇帝没有指责儿子,也没有对舅兄的过往发表看法,他的目光落在了景城侯身上。
“阿焕,你怎么看?”
裴焕是秘书丞,又兼中书舍人,此刻皇帝问话,原地跪坐的裴焕微微欠身:“回禀陛下,臣以为,不可于此时攻打南梁。”
“接着说。”
“这两年征伐白高国,虽然大胜,然而士卒伤亡不少。臣为秘书丞,常阅览户籍变动,以目前的租庸调来看,数年内,我朝不宜再有大战。”
在岭南生活的那些年,蔡令仪对世事颇有了解,现在百姓缴税,其实缴纳的不是钱,而是实物。
百姓要缴纳田租、要缴纳桑布麻等各种布匹,还要承担徭役。
假如征讨南梁,大军所需的粮食,大军所需的盔甲兵器马匹船舶,全部来自于百姓的缴纳的税赋。
百姓还要承担为大军运粮、和作为民夫的等等徭役,这些都需要百姓自带干粮。
换句话说,如果运一百石粮食去前线,百姓一共要携带的粮食远超一百石。一来一回,他们得吃饭!
这些都是百姓的负担,景城侯的意思很明白,如果现在就要打仗,朝廷没钱了,打不起。如果非要重启战端,且不论江南战事如何,恐怕大周朝内部,顷刻之间,就会民变不绝。
看着这位年轻侯爵,再想想颇为自负的长兄蔡墉,蔡令仪多少能猜到他为什么讨厌景城侯。
瑜亮情结。
·
蔡令仪拒绝了宁国公主纪霁“今晚睡在我殿中”的挽留,但公主过于热情,强烈要求亲自送蔡令仪离宫。
两个女孩子在内侍、宫女的陪伴下走出紫宸殿,穿过宫中长道,纪霁与蔡令仪随意聊着宫中建筑。
譬如紫宸殿是前朝末年修建,当时有喜鹊构巢于其上,前朝殷太后曾问当时楚国公王广亭,这样的异象代表了什么?
楚国公答:“诗经中说:惟鹊有巢,惟鸠居之。现在太后大修宫室,而鹊巢之,是宫殿未成,主人不能居住之象。”鸠占鹊巢,上天在示警,别修了,你在给别人家修宫殿。
但殷太后没听楚国公的劝谏,后数年,果如其言,前朝末帝禅位先帝,大周立国。
“公主对宫中掌故知道的好清楚。”对这位公主的好记性,蔡令仪颇为惊叹。
宁国公主却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前朝的楚国公,是我的曾外祖父,他们家在本朝被改了封号,就是徐国公王家。”
哦,蔡令仪默默点头,还有这么一回事。
王家世代名门,如今却非常低调,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公主一定也知道那件事,蔡令仪好奇道:“公主可知道,那位景城侯……”来自裴氏那一支?
她话未说完,宁国公主吃惊道:“他怎么在这?”说着带蔡令仪走出宫门。
天色微明,宫门外,中书省的地界里有不少马车在这里,有家人在这的,比如东平侯蔡家的马车。还有一些人,仿佛是来看热闹的,比如席地而坐的皓首老人。
昏暗的光洒在青石地面,老人就那么双目微阖,叫蔡令仪说,很有些得道高人坐化的样子。
大约公主也是这么想的,纪霁快走几步,喝问道:“怎么能让舅公坐在这里!”
公主的舅公,蔡令仪迅速在自己大脑中的谱系中定位了他的身份,应该就是徐国公王家的人。可徐国公早就缠绵病榻,如今府中主持大局的,是世子。这位的年纪,既然不是徐国公本人,那是同辈人?
老人睁开双眼,打量了一遍纪霁和蔡令仪,道:“天下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呢,何必令你们陪着苦熬。”
宁国公主这种言论很不以为然,但她似乎有所顾忌,没有直接反驳。蔡令仪却愣在当场,这老头的声音好耳熟,那日在宋王府,她听见的那些讥嘲,就是这个声音!
老人似乎看出了公主的不以为然,他并不在意,合上双目继续静坐。他身边的下人这会抓住机会,低声禀告公主:“光禄大夫是来见东平侯的。”
蔡令仪下意识说道:“家父还在紫宸殿中,老人家要再等一阵。”
“……哦,你是、你是阿歆与阿皎的女儿?”老人又一次睁开眼,仔细打量一番,才道:“长得像你爹。”
其实我觉得我长得像我娘,不过对方年纪太大,蔡令仪不想与他较真。
“十娘!”
蔡堣从后面赶过来,急切问道:“你没事吧?你先去车上等阿爹,也好歇一歇。”说完才发现宁国公主,又赶紧行礼。
不等蔡令仪说话,老头又开口了:“你们回府告诉阿皎,东平侯被王师安带走了。去罢,别等了。”
宁国公主也使了个眼神,示意蔡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