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一把将玉牌攥进手中,花信浓密的眼睫微抬,目光悠然盯着树下女子。
“花信。”雪尽稍稍抬头,念出树梢上少年的名字。
“嗯。”花信过了一会儿才应道。
从雪尽口中听惯了她叫自己旧名,乍一听她叫自己“花信”这个名字,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二人隔空对峙许久,氛围也宁静了许久。
花信率先开口打破沉寂。
“你就不问问我来找你有什么事吗?”
雪尽道:“无昼林,一剑之仇。”
花信满意地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假的。
其实他来的主要目的是归还玉牌,防止她入妖界,一剑之仇等他如愿拿到五枚玉牌再慢慢算也不迟。
不虞雪尽闻言,忽然举起手中佩剑,她认真道:“抱歉,无昼林是我误会你了。你若不开心想报复,随意,我都受着。”语毕,拈花自她手中坠落,落入杂草堆中。
她竟舍了佩剑,就连身上萦绕护体的灵力也被她所收敛,当真铁了心随花信报复。
想象中的狡辩、什么“妖本就恶,这次是误会下次就不一定了”此类话语通通没有,雪尽很果断的认了自己的错误。
可她越这样襟怀坦白,花信心中越烦躁难耐。
花信舌尖抵了抵虎牙,那是他心境不稳时才有的小习惯,他问道:“报复?你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雪尽道:“报复可以,可若是会危及我性命,我自是会反抗。”她不傻,站着不动受他报复是一回事,可关乎性命又是另一回事。
花信眼色暗了下去,他道:“这是你亲口说的,可别后悔。”
雪尽坦然而站,颇有幽兰之姿。
偏生这副岸芷汀兰、正道之风的姿态,和花信所见的“仙门正道”相差甚远。
怎么仙门世家的歪风邪气在她身上不见半点,偏生她师父的君子之风被她学了个十成十。花信烦躁地想。
“你师父倒是把你教得好。”花信说了一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雪尽问他:“你认识我师父?”
花信道:“安离道君乃前任仙首,虽说他已退居幕后,隐世不出,可堂堂道君的威名我还是听过一些的。”
安离道君带领三个徒弟避世多年,就连他收徒也没对外张扬过,但也没特意藏匿此消息。
对方是妖王嫡孙,天狐一脉唯一的大公子,想来知道这些不算困难,雪尽散去眼底探究。
花信这时从树上一跃而下,纸鹤扑闪着翅膀停留在了半空,为二人照亮这一方小天地。
“呀,细细算来你比我还要大两岁,我该叫你雪尽,还是按辈分,叫你一声——”少年压低了脑袋,轻轻凑近她耳旁,低低喃语,“姐姐?”
低低的嗓音像是一把无形的小钩子,勾子落入雪尽眼中静波,在表面晕开一圈圈涟漪。
不知为何,听花信唤这一声“姐姐”,雪尽不由自主想到了尚在房中等待她的少年。
初遇时他也是这般嘴甜地唤道“姐姐”,后来李镜辞改口唤她的名字,声音乖巧,尾调像带了把钩子。
雪尽循着声音缓缓抬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暗影,她的瞳色如渊黑,纸鹤耀眼的银光照不进分毫,却叫她本就白皙的肤色似镀了层荧光,晃人眼。
“不是要报复么,动作快些。”她淡淡道。
少年朝她勾唇一笑,那精致而昳丽的隽面霎时活了过来,错乱间好似能看见他近旁有朵朵紫幽昙绽放、盛开,绚丽迷人眼。
“姐姐,别着急嘛,当初你那一剑刺得我可疼了。而且你知道吗,我身上穿的那件斗篷,是我娘给我做的。”
他凑近了雪尽,抬手开始摘自己的发带。
距离一近,雪尽便看清了花信的脸。
花信容貌随母亲,他的面容是近乎妖异的漂亮,一双淡淡的琉璃琥珀瞳不知随了谁,装起无辜来可谓如汤沃雪,能轻易叫涉世未深的女子被摄了魂。
“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想想怎么报复才是。”他道。
雪尽垂眼,不再看他。
见雪尽依旧万年不变冷着一张脸,花信有一股冲动,他想恶狠狠地捏住她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对准自己。
可心里有另一道声音在叫嚣着,不要这么做,不应该对她这么做。
最终花信敛了心底冲动,板着脸抽掉头上蓝色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