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看清床上的模样后,花信瞬间有些后悔。
这家人许是长时间没有用过这间屋子,只是偶尔进来打扫一下,保证屋里没有沾上灰尘,因此屋子里透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儿。
床上的被褥是深灰色,向来鼻子灵敏的他能隐隐闻到一股汗腥味,也不知他们多久没有洗过被褥了。
一向洁癖的花信光闻着这股味就受不了,更别说还要躺在上面。
可现在的花信还只是个死皮赖脸扒着雪尽的“报恩少年”,二人关系尚且浅薄,他根本没有立场去叫雪尽帮忙换被子。
花信僵硬转头,见对方已气定神闲的坐在木椅上,雪白的拈花剑被她置在桌上。
雪尽不知从哪儿折了一根小木棍,此时正在挑灯芯,灯芯被她拨出来一小截,原本岌岌可危随时快灭掉的豆苗火焰顿时旺盛起来,成了拇指大小。
柔和的暖光在她雪白的侧颊跳动,为雪尽平添几分柔色。
似是察觉到了花信目光,雪尽转过眼看向他。她眼中是万年不变的冷寂清幽,开口也是一贯的冷调子,“有事?”
果然,那一缕柔色都是错觉,花信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道:“我不想睡床。”
闻言雪尽借火光看了眼床榻,心下了然几分。
先前只沾了点鸡血,对方就毫不犹豫将大氅脱给路边乞丐,想来是有几分洁癖在身。
这普通人家的床榻,他多半也接受不了。
雪尽收回目光,淡淡道:“这里只有床可以睡。”
花信抿唇道:“我知道。”他忖度片刻,接道,“我还是不睡床了,我坐一会儿。”
他自顾自拉了木凳,坐在雪尽身旁。
见她一直不说话,花信决定主动挑起话题,他存了要拉进二人距离的心思。
等待情蛊发作的这三个月他也不能干等着,至少二人得培养些感情打作基础,这样在雪尽爱上自己时,她才不会觉得突兀。
他指着桌上拈花道:“你这把剑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雪尽道:“拈花。”
花信看向拈花剑。
拈花剑身如玉泛白,表面似有流光浮动,通体散发着一股寒意,剑柄刻有一片六瓣雪花纹,雪花纹里芯用繁体刻着“拈花”二字。
剑是好剑,刺进身体里也是实打实的疼,花信花了好几天才彻底将内伤痊愈。
拈花是把灵剑,只有细细观察一番这把剑的材质,看出它是什么做的,才有可能寻到克它的东西,并一举将这把剑毁掉。
花信掩住眼中杀意,转而目光纯澈看向雪尽,“我能看看吗?”
雪尽果断拒绝,“不能。”
“哦。”那等三个月后再看也不迟,他迟早将这把剑揉成烂铁。
“哎呦天杀的小虎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该不会被妖怪抓了去吧!”屋外传来妇人的尖叫。
花信看向木窗外,方才还漆黑的屋外此时燃起了一片火光,错落的人影伴着草木影子投映在窗上。
雪尽拿起剑起身,她道:“我出去看看。你就呆在屋里别动。”
花信乖巧点头,“嗯嗯。”
雪尽前脚刚走出去,后脚花信便拿起落在桌上的小木棍。
木棍端还有雪尽指腹落下的余温。
他眼也不眨,将油灯灯芯往下一摁,灯芯泡入灯油内,火焰滋啦一声便灭了,花信温和无害的脸庞逐渐融入黑暗。
屋外一片哗然,不少村民举着火把聚集到妇人屋门口。
妇人与丈夫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有人问:“林家嫂子,怎么了?!”
被唤作林家嫂子的妇人急得满脸通红,眼角还挂了泪,她说:“小虎不见了!我儿子不见了!是不是那妖怪跑出来了,它抓走了小虎!”
她的丈夫林二闻言竟扇了她一巴掌,他吼道:“贱.人谁让你胡说八道!被妖怪抓走的是你还差不多!虎子只是贪玩而已!”
众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人帮林家嫂子,只道:“林二你别急,林家嫂子这是说胡话呢,我们帮你找儿子!许是小虎贪玩,这才半夜偷跑出去了!”
林二朝众人道:“那就谢过各位兄弟了!”
林家嫂子捂着被打的脸,默默站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处。
突然,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往林家屋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