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在前,街边商店都换上新的横幅摆饰,挂起了红色的绸带彩球,风风火火的做起酬宾活动。
一片喜庆之间,张招弟送走来访的社区工作者,方云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屋,房门一关就是一整天。
第二天,方云就开始咳嗽低烧,迷蒙间的低语,间断的唤着“殷华”。
和过去的几年一模一样。
守在她的床边的殷怜儿,从少不更事的年纪,守到如今的敏感多思,也没从她无意识的呼唤中,听到过自己的名字。
她替方云掖了下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方云的房间。
出来时眼眶微红,她躲到房间里,小声地啜泣。
“叩叩。”
“我进来了。”乔引濂推门而入。
她蜷腿坐在窗台上,抱着膝盖,身子靠在窗玻璃之上,粉色的遮光窗帘将她的身影遮去泰半,只从透出来的黑棕色绰约的影子里看出她的身影。
乔引濂走过去,将窗帘拉到一半,坐到窗台上的另一边,目光从她红肿的眼睛上移开,将掌心里两个温热的水煮蛋递过去:“都成小兔子了,快揉揉。”
殷怜儿伸手擦去脸颊上的眼泪,鼻头红红的,也没接过水煮蛋,整个人伏到膝上,轻轻啜泣:“他们为什么要来呢?”
每逢年关、清明和忌日,方云总要病一场,清明忌日扫墓无法避免,殷怜儿只能于年关的慰问。
她们的每一次登门慰问,都是方云无意识中的那一声声“殷华”的导火线。
乔引濂神色微顿,他单手抓着两个水煮蛋,空出一只手来抚摸她的头发,喉咙干涩:“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
殷怜儿哭了好一会,乔引濂手掌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皮,耐心的等待。
半晌后,卧室里的哭声渐小,他拍了拍殷怜儿的后背,温柔万千:“好了,好了,鸡蛋要凉了。”
殷怜儿沙哑的声音闷闷的传出:“什么破工作啊,这是官僚主义,他们就是为了升官加职,完全不顾我们...”
发泄般的话语倾巢而出,她越说心里越发的委屈,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哭了一场。
乔引濂哄着她睡下后,才下楼拜托张招弟给水煮蛋加热,拿到房间里给睡着的她滚着眼眶。
万籁俱寂之中,乔引濂坐到她刚刚坐着的地方,靠在窗玻璃上,呼吸的气息在冰冷的天里化作雾气,朦胧了窗户,窗外的景色渐渐模糊温柔,好似烟雨中的江南水乡。
他神色有些复杂的回过头,睡梦中,殷怜儿紧紧的蹙着眉头,双手抱着肩膀,好像在梦中,也格外的不安。
他该怎么帮她呢?
......
升上三年级之后,一班转来一名新同学,对方生的高挑,在一众萝卜头中,肤白貌美、细腰长腿,格外出挑。
艾松月在讲台上做了个很个性的自我介绍,豪爽大方、英姿飒爽的女侠形象惹来了众人会心一笑。
鉴于她的身高实在出众,刘老师将她安排在了最后一排,她平静从容的从殷怜儿身旁走过,带过一阵香风。
殷怜儿拆着钢笔的保护套,侧头和乔引濂低语:“她好香啊。”
乔引濂从刚才一直在给课本写名字,闻言嗯啊的敷衍她:“喷香水了吧,我妈房间有,你要喜欢,我放学回去偷出来给你玩。”
殷怜儿:“......”
她一言难尽的抢过他的课本,在课本扉页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墨水从钢笔的笔尖处渗透在纸张纸上,四个字跃然纸上:
谨言、慎行。
乔引濂目光从那四个字上一扫而过,舌尖抵着腮帮里端软肉啧了声,有样学样的抢过她的本子,从笔盒里翻出同她手上同款的钢笔,不过是黑色的,笔走龙飞的写下四个字:
我行我素。
殷怜儿蹙了下眉头,乔引濂又顺手帮她把名字班级写上。
他练字的字帖和殷怜儿不是同一款,相比起殷怜儿的娟秀小楷,他的字要更加大气洒脱,如他这个人一般。
殷怜儿抿着唇没有说话,乔引濂若有所思的看着课本上的字,想了想又在底下写上“无拘无束,随心所欲”八个字。
殷怜儿心跳骤然停了几秒,仿佛被那八个字发出来的灼热光芒刺痛了眼睛,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
乔引濂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把课本还给她,附在她的耳边轻语:“我们还小呢,开心就够了。”
两人靠的很近,说话时的热气扑在她的耳廓上,殷怜儿莫名的有些不自在,搭在大腿上的手掌下意识的攥住了裤子的布料。
“你下回挨打的时候,我肯定不帮你。”殷怜儿眼睛瞟到一旁,别扭的说。
他已经将“我行我素、随心所欲”八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带来的下场她也有目共睹。
乔引濂嬉皮笑脸,完全不信:“然后躲着哭?”